"所有人听着！"老郭将手掌举过头顶，用力拍着，掌声在办公区回荡，"今天下午跟张总的合作，直接影响到我们工作室下半年的生死存亡！"他的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只准备战斗的公鸡在巡视领地
他亲自调整了会议室的布局——主座换上了从总经理办公室搬来的真皮座椅，两侧摆放着普通办公椅，但左侧那把明显矮了一截 罗涵的座位被安排在角落，那里光线昏暗，桌上只摆着一个廉价的记事本和一支快没墨的钢笔
"罗涵，你坐这儿，"老郭又掏出一本笔记本，"拿着，写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就行，"他走了几步又走回来，"啊，对了，衣领必须拉到最高哈，遮一遮你那个...那玩意"
说完，老郭召集全员排练，所有人都按照老郭的指令各就各位，只有罗涵安静地坐在角落，钢笔的影子斜斜投在记事本上，像道永远擦不掉的疤痕
“张总来了？我去接我去接，女生去补下妆，男生给我站直了，等会喊欢迎的时候声音洪亮一点！”老郭挂断电话，马上离开
罗涵坐在会议室的角落，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廉价的合成木桌面上，老郭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每一个音节都被拉长、扭曲，最后变成毫无意义的嗡鸣 他盯着面前空白的记事本，笔尖悬在纸上，墨水在纸面洇开一个越来越大的蓝黑色圆点
老郭的嘴一张一合，时不时配合着夸张的手势拍打投影幕布，让幕布上的PPT画面跟着颤动，可罗涵只觉得那些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的，沉闷而失真
"这个情节绝对能引爆市场！"老郭突然提高音量，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发出"啪"的一声响 罗涵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从记事本上移开，看见老郭油光发亮的额头在会议室的LED灯下泛着不自然的反光： "逆袭复仇，观众就爱看这种爽点！"
老郭越说越激动，突然站起来走到白板前，用马克笔画出夸张的剧情线 红色墨水在白板上蜿蜒，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出风口正好对着罗涵的后颈，可他感觉不到温度，仿佛整个人被抽离出了这个房间，漂浮在某个真空地带
张总的目光偶尔扫过来，带着某种专业的审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罗涵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是在虚空中攥着某个永远抓不住的东西
老郭的声音戛然而止，会议室里突然陷入短暂的寂静 罗涵这才发现所有人都转向了他——原来老郭刚刚叫了他的名字，而且可能不止一次，空调的运转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像是有人调高了音量
"罗秘书，你觉得这个改编方向怎么样？"老郭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刻意的亲切，眼角挤出精心计算过的皱纹，像手术刀般锋利
罗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声带拒绝振动
因为有些痛苦太过庞大，反而发不出声音 就像深海里的鲸鱼，最撕心裂肺的哀鸣，传到海面时也只剩下一串无人听懂的气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