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云阶三千级，初心第一关
第四日，破晓前苏晴就叫醒了晓月。
山间的晨雾比前几日更浓，白茫茫一片，五步之外便看不清景物。空气湿润清冷，草木叶片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苏晴已经收拾好行装，清心雀在她肩头梳理羽毛，见到晓月醒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
“今日我们要走‘云阶’。”苏晴递过一碗热腾腾的汤，汤色清亮，浮着几片碧绿的叶子，“喝了这个，能抵御山间寒湿。”
晓月接过碗，汤水温热，带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她小口喝着，一股暖流从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晨起的困倦都驱散了。碗底沉着几片半透明的叶子，她认出来是昨日在月影谷边缘采到的“驱寒草”。
简单吃过早饭——依旧是暖心葵灵米饭，但晓月特意用昨晚剩的虹光果汁液做了些七彩饭团，方便路上携带——两人便踏上了最后一段路程。
浓雾中前行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忽然豁然开朗。雾气在这里神奇地止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展现在晓月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条依山而建的青石阶梯，宽约三丈，每一级台阶都打磨得光滑平整，石缝间生着茸茸的青苔。阶梯笔直向上，没入更高的云雾之中，根本望不到尽头。最神奇的是，阶梯两侧每隔十级，便立着一对石灯笼，灯笼中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一种柔和的、珍珠般的光晕，将石阶照得朦朦胧胧，如通往仙境的路径。
“这就是‘云阶’。”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百艺门入门第一关，三千级石阶，考验的不是修为，而是心性。”
她踏上第一级台阶，转身看向晓月：“登云阶有三条规矩：一不可用法术取巧，二不可半途停歇过久，三不可回头。能走完这三千级，才算真正有资格踏入百艺门。”
晓月仰头望着仿佛无穷无尽的石阶，心中既紧张又激动。她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月光兔抱得更稳些，肩头的流光雀也安静下来，小饭团缩回她袖中。然后，她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青石触感温凉，脚步落下时发出轻微的声响。起初一百级很轻松，晓月甚至有余裕观察两侧的石灯笼。她发现每对灯笼的造型都略有不同：有的雕着麦穗，有的刻着药草，还有斧凿、针线、琴弦等图案，显然对应着百艺门的各门技艺。
走到第三百级时，腿开始有些发酸。石阶的角度变得更加陡峭，每一步都需要更多力气。晓月调整呼吸，按照苏晴路上教的吐纳法，让气息悠长平稳。腰间的令牌传来温热的波动，似乎在为她注入力量。
第五百级，汗水已经浸湿了额发。山风渐起，吹得衣袂飞扬。晓月咬牙坚持，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一路的点滴：小镇炊烟，母亲含泪的笑，街坊们的祝福，山间的星光，月影谷的奇迹……这些画面成了支撑她继续向上的动力。
“啾……”肩头的流光雀忽然轻鸣一声，用翅膀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清凉。
晓月侧头对它笑了笑，继续迈步。她注意到，越往上走，石阶两侧开始出现变化。不再是单调的山壁，而是渐渐有了风景：一小片挂着露珠的灵茶园，几株开着奇异花朵的果树，甚至有一处潺潺的小瀑布从石阶旁流过，水汽氤氲。
走到第一千级时，晓月在一处稍宽的平台停下稍歇。平台中央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见底，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翠绿的荷叶。苏晴从井中打上一桶水，递给晓月：“这是‘洗尘泉’，喝一口能缓解疲劳。”
晓月捧起水喝了一口，清凉甘甜的泉水入喉，浑身的酸痛竟然真的减轻了许多。她小心地也给月光兔喂了点水，小家伙伸出粉嫩的舌头，小口小口地舔着。
“还有两千级。”苏晴望向云雾深处，“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继续向上，石阶仿佛永无止境。腿像灌了铅，每一次抬脚都需要意志力。汗水滴在石阶上，很快被青苔吸收。晓月开始数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两步……数到不知多少步时，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是暖心葵的味道，混着灵麦粉的甜香，还有母亲厨房里常有的烟火气。这香气如此真实，让她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家。
“晓月，累了吧？来，尝尝娘新做的馒头。”母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她猛地摇头，甩开幻觉。这是云阶的考验，用每个人心中最眷恋的景象来动摇意志。她握紧腰间的令牌，心中默念：我要去百艺门，我要学更多，我要让更多人尝到幸福的味道！
这个念头像一簇火焰，在疲惫中重新燃起力量。她迈步，再迈步，脚步虽慢却坚定。
走到第两千级时，异变突生。四周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幻，石阶仿佛在蠕动，两侧的石灯笼光芒摇曳，投下怪诞的影子。晓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稳住心神！”苏晴的声音穿透幻象传来，“这是‘心魔阶’，会放大你内心的恐惧和怀疑。抱元守一，记住你为什么来这里！”
晓月咬紧牙关，努力集中精神。幻象中出现了种种可怖又诱人的景象：有声音告诉她百艺门根本不重视食修，去了也是白费功夫；有画面显示她失败而归，街坊们失望的眼神；甚至还有诱惑，说只要回头，就能立刻回到舒适的家，不用再受苦……
每一个幻象都直击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汗水湿透了后背，晓月浑身发抖，几乎要崩溃。就在这时，怀里的月光兔忽然动了。它抬起头，红宝石般的眼睛凝视着晓月，眼中没有任何幻象，只有纯粹的信任和陪伴。
同时，袖中的小饭团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光芒，那光芒透过衣袖，照亮了晓月的心神。肩头的流光雀也清鸣一声，声音如清泉涤荡污浊。
还有腰间的令牌，它不再只是温热，而是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心跳般的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说：你可以的，你能做到。
晓月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可怕的幻象，只感受着伙伴们传来的支持。她想起离家前夜，自己对山谷喊出的誓言；想起这一路学到的每一样知识；想起苏晴说“食修眼中不该只有灵铢，更要有对食材的尊重”……
“我要走下去。”她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清明，“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因为，这就是我想走的路。”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石阶恢复正常，灯笼光芒依旧柔和。晓月抹去额头的汗，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但这不是软弱的泪，而是突破自我后的释然。
最后一千级，脚步反而轻快起来。不是身体不累了，而是心灵卸下了重负。晓月甚至开始欣赏沿途的风景：石阶旁不知何时出现了飞瀑流泉，有灵鹿在远处林间探头，奇花异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走到第两千九百九十九级时，前方被浓郁的云雾笼罩，看不清最后一阶在哪里。苏晴停下脚步，看向晓月：“最后一阶，需要你自己找到。”
晓月凝神细看，云雾翻腾，什么也看不见。她试着踏出一步，脚下却是虚空。收回脚，她沉思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再用眼睛找，而是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腰间的令牌传来清晰的指引，不是指向某个具体方位，而是指向内心。她回想这一路走来的初衷——不是为了登高，不是为了入门，而是为了那个最简单的愿望：做出让人幸福的点心。
当她将这个念头纯粹地凝聚于心时，脚下自然而然地迈出了一步。
脚踏实地。
云雾瞬间散去，眼前豁然开朗。
那不是想象中的仙门大殿，而是一片开阔的山顶平台。平台边缘云海翻腾，云海之上，数座浮空的山峰静静悬浮，山峰之间有虹桥相连，亭台楼阁依山而建，炊烟袅袅，灵禽飞舞。阳光穿透云层，洒下万道金辉，将这一切染上神圣又温馨的色彩。
最引人注目的是，每座浮空山峰都呈现出不同的景象：一座山上梯田层层，灵植繁茂；一座山上炉火熊熊，打铁声叮当；一座山上织机声声，彩缎如虹；还有一座山上……飘来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那一定是食修所在！
“欢迎来到百艺门。”苏晴的声音带着笑意，“你成功了。”
晓月站在平台边缘，望着眼前的仙境，久久说不出话来。三千级云阶的疲惫仿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激动与憧憬。她做到了，她真的来到了这里。
怀中的月光兔好奇地探出头，流光雀兴奋地飞起，在云海上空盘旋鸣叫。小饭团也从袖中飘出，光芒欢快地闪烁。
平台中央，一块巨大的青石碑矗立，上面刻着两行大字：
“百艺通天地，匠心即道心。”
碑前已经站着几个人，有老有少，穿着各色服饰，但都气质出尘。他们含笑望着晓月，眼中带着赞许和欢迎。
其中一位须发皆白、手持藤杖的老者走上前，目光温和地扫过晓月和她身边的灵宠，最后落在那枚青色令牌上。
“三日半走完云阶，心魔阶半炷香破除。”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如古钟悠扬，“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晓月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清晰地回答：
“弟子林晓月，来自青泉镇，愿入百艺门，修食道。”
声音在山巅平台传开，清亮坚定，随着山风飘向云海，飘向那些浮空的山峰，飘向一个全新的开始。
（第二十二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