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手机还黑着，信号格空荡荡的。她看了眼窗外，山顶那座破庙安静地立在晨雾里，昨晚的火光再没出现。
她洗了把脸，正准备出门，吊脚楼前的石板路上传来脚步声。
寨老来了。
他拄着木杖，站在门口，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林薇薇也没开口，安静地回望着。
几秒后，寨老转身就走。
她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寨子，村民们都躲在门后偷看，没人敢出声。走到寨尾，寨老拐进一条被藤蔓遮住的小路，林薇薇低头钻过枝叶，脚踩在湿滑的青石上，一路向下。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眼前出现三道刻满符号的石阶。寨老停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插进最下面那阶的凹槽里，轻轻一拧。
石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向下的洞口。
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陈年纸张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寨老点燃一支蜡烛递给她：“下去吧。”
林薇薇接过，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洞内不大，四面石壁凿成了架子，上面摆满了竹简、皮册，还有几个密封的陶罐。正中央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本用蛇皮包裹的书。
寨老关上入口，点燃三支香，插在桌角的小孔里。香烟盘旋上升，在头顶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现在，你可以看了。”他说。
林薇薇走近石桌，手刚要碰那本书，寨老突然伸手拦住：“先听我说完。”
她缩回手。
“这本书叫《蛊源录》，是我们寨子传了七代的东西。外面人说我们养蛊害人，其实根本不懂。蛊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救命的。”
林薇薇点头：“我在古墓那次，热成像仪拍到过一种虫群活动规律，和生物链很像。你们是不是……用虫控毒？”
寨老眼神动了一下：“你倒是不傻。”
他翻开书页，里面画着各种虫子的图谱，旁边标注着时间、温度、毒素配比。有些图案复杂得像电路板，但仔细看，每一条线都对应着某种虫的行动路径。
“这是‘引蛊阵’。”寨老指着其中一页，“虫子不是乱爬的，它们按气味、温度、磁场走。我们把这些规律记下来，做成阵法，封住地下的东西。”
林薇薇盯着那幅图，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这不就跟AI训练模型一样吗？你们是拿虫子当数据节点，喂给系统跑预测路线？”
寨老皱眉：“你说啥？”
“啊……我是说，你们这方法，其实挺科学的。”
寨老哼了一声：“科学不科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百年前瘟疫爆发，全村快死光了，是我太爷爷用五种毒虫配出解药，活下来的十七个人，全靠这个。”
他翻到另一页，上面画着一个人躺在地上，周围围着九只虫，虫身上标着不同的名字：血线、影针、喉煞……
“这些虫，每一只都能致死。但组合起来，反而能清淤排毒。就像刀能杀人，也能做手术。”
林薇薇越听越入神。
她想起自己以前直播总喜欢说“这都是特效”“肯定是机关”，可眼前这些东西，既不是鬼，也不是骗术，而是一套完整、严密、甚至有点像实验室记录的知识体系。
“所以你们不是邪术组织，是……防疫队？”
寨老瞪她一眼：“别乱扣帽子。我们是守阈者。”
“等等。”林薇薇猛地抬头，“这个名字……我听过。”
她掏出手机，翻出之前收到的邮件截图：“就是这个组织，发任务给我。”
寨老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低声说：“原来你还真跟他们有联系。”
“但他们到底是谁？”
“不该问的别问。”寨老合上书，“你现在看到的，已经是外人不能碰的东西了。”
林薇薇沉默了几秒，忽然说：“我想拍一期视频。”
寨老抬眼。
“不是为了流量。”她认真道，“是想告诉外面的人，蛊不是恐怖片素材，是有人一直在默默做事。你们守在这里，不是为了吓人，是为了拦住更可怕的东西。”
寨老冷笑：“你觉得他们会信？”
“一开始不信，没关系。”她说，“我可以从最简单的开始讲，比如怎么分辨安全区和危险区，怎么识别预警信号。我不拍秘术，不录阵法核心，只讲常识。”
寨老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进来吗？”
林薇薇摇头。
“因为你没跑。”他说，“别人闯进来，要么抢东西，要么拍照发网上博眼球。你不一样。你留下来清理残迹，喝下解毒汤，还敢对着山顶打暗号。”
他从书里抽出一支骨笔，又撕下一小块竹片，用蜡封好：“那就从‘引蛊香’开始吧。这是基础中的基础，教你认气味，辨方向。你要拍，就拍这个。”
林薇薇接过，感觉那竹片轻得很，却又沉甸甸的。
“谢谢您。”
“别谢得太早。”寨老收起书，“这玩意儿要是用错了，烧出来的烟能把整片山的虫都招来。到时候别说直播，命都保不住。”
“我有分寸。”她说，“而且我有个助理，胆小但靠谱，让他帮我盯设备。”
寨老摆摆手：“随你。记住一句话——蛊术不怕外人学，怕的是无知的人拿来当玩具。”
林薇薇点头：“我懂。”
走出山洞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林薇薇把手里的竹片紧紧攥着，指节都有点发白。
回到吊脚楼，小王正蹲门口啃馒头。
“姐！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
“去拿了点东西。”她说，“准备干活了。”
“干啥？”
“拍新内容。”她打开笔记本，开始抄写竹片上的字，“标题我都想好了——《百万粉丝网红亲测：真正的蛊术，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王咽下馒头：“不会又是吓人那一套吧？”
“这次不吓人。”她头也不抬，“这次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挡着黑暗，而我们，连他们姓啥都不知道。”
小王挠头：“那你刚才写的‘癸时三刻加半钱灰蛾翅’是啥意思？”
“秘方。”她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站起身，把骨笔插进笔筒，顺手点了支驱蛊香。
烟刚冒出来，门外传来敲门声。
林薇薇开门，发现门口没人，地上却多了一个布包。
她捡起来打开，里面是一小撮黑色粉末，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
**慎用**。
她捏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
味道很淡，有点像晒干的蘑菇混着铁锈。
但她记得，《蛊源录》里提过这种气味——
出现在“引蛊香”失败三次以上的案例中。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