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抬头看了眼天色。云层压得低，西山轮廓像块发霉的面包。
“走吧。”她拍了下小王肩膀，“坟在西山，碑向南，根缠藤——这线索够直白，不像鬼出的题，倒像百度导航半路断网。”
小王咽了口唾沫，背包带子被他捏得快断了：“咱真要去挖坟？不是说好只是……说点话？”
“又没让你动手铲土。”林薇薇迈步往前，“我带的是录音笔，不是洛阳铲。今天不搞盗墓，搞发布会。”
两人沿着南坡往上，杂草齐膝，踩下去哗啦响。林薇薇边走边翻手机相册，把纸条照片和青石板上的“沈婉”两个字来回对比。
“主母和女儿同葬的可能性大。”她说，“古代女人不上族谱，能刻名字的，要么是烈女，要么是冤魂。”
小王嘀咕：“那咱这是给她们评‘年度最受冤屈家庭奖’？”
“差不多。”林薇薇咧嘴，“还得冲榜，标题我都想好了——《百年前一家三口被害案今日昭雪》。”
走到半山腰，一棵老槐树横在坡上，树根盘成网，底下隆起个土堆。一块石碑斜插在泥里，朝南，藤蔓从头缠到尾，跟裹尸布似的。
“就这儿。”林薇薇蹲下，伸手扒开藤条，“帮忙。”
小王磨蹭两步过来，戴上手套开始扯。藤蔓干硬，一拉就断，发出咔吧声。清到一半，碑面露出四个大字：沈氏一门之墓。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主母沈氏、女婉，同葬于此，光绪廿八年。
“找到了。”林薇薇掏出证物袋，把纸条放进去，“下一步，直播。”
三分钟后，直播间开启。
画面先是晃了一下，对准天空，接着往下压，落在石碑上。
“各位。”林薇薇声音比平时低，“今天不吓人，也不整活。咱们来办件正事。”
弹幕飘过几个问号。
【？主播改行做法事了？】
【背景音乐呢？恐怖BGM呢？】
【该不会又是剧本吧】
林薇薇没理他们。她打开资料文档，调出《祭仪录》残页照片和纸条扫描图。
“一百多年前，沈家是本地大户。”她说，“家主为人正直，得罪了身边亲信。那人勾结外人，在茶里下毒，毒死家主。”
她顿了顿。
“然后呢？”小王小声问。
“然后。”林薇薇继续，“他诬陷主母和女儿通敌卖国，把两人锁进柴房，一把火烧了。”
弹幕慢了一拍，才刷起来。
【卧槽 真事？】
【细思极恐 我老家以前就有这种传说】
【女儿才多大？】
“没人替她们说话。”林薇薇盯着镜头，“尸体埋了，宅子封了，事情烂在土里。可怨气没散。所以百年来，有人进宅，就会看到她们最后走过的路。”
她举起证物袋，对着镜头展示纸条。
“现在，我说出来了。真相是——沈家主被亲信所害，主母与女儿含冤而死，死前未得一声公道。”
她停顿三秒，转身面向石碑。
“沈婉。”她喊了一声。
没人应。
她又喊：“沈婉！”
声音在山间回荡。
第三次，她提高音量：“沈婉！你的名字，有人记住了！”
风忽然停了。
刚才还呼呼吹的山风，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天上乌云裂开一道缝，阳光直直照下来，打在石碑上。藤蔓轻轻晃了下，像是松开了手。
小王瞪大眼，手指抠着相机。
地面开始浮现影子。淡淡的，像是水汽凝出来的人形。一个女人跪着，慢慢抬头，脸看不清，但姿势像在谢礼。
林薇薇没动。
“你们的冤情。”她说，“现在全网都知道了。”
影子静了几秒，然后一点点变淡，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最后彻底消失。
藤蔓垂落，贴在碑面，不再缠绕。
直播间炸了。
【我头皮炸了】
【主播刚才那一嗓子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才是灵异节目的意义吧】
【建议申遗：中国式超度】
林薇薇关掉直播，收起设备。
“完事了。”她说。
小王还在发愣：“就这么……结束了？没诈尸？没跳出来抓人？”
“人家要的不是命。”林薇薇拍拍灰，“是要一句话。我们给了。”
下山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
回到古宅门口，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屋里安静，没有异响。
林薇薇走进大厅，铜镜已经被人扶正，镜面朝墙，背面“莫回头”三个字还在。
她伸手摸了摸镜框。
灰尘没了，像是被人擦过。
小王站在门口张望：“咱还住一晚吗？”
“不住。”林薇薇摇头，“任务完成，租约到期。”
她最后看了眼主屋方向，转身往外走。
小王跟上，顺手捡起地上一根断掉的藤蔓，塞进背包。
走到院中，林薇薇停下。
青石板上的“沈婉”两个字，刚才还是浅痕，现在颜色深了，像是刚刻上去的。
她没说话，只笑了笑。
“走吧。”她说，“下次来，带束花。”
两人离开后，宅子恢复死寂。
厅堂角落，铜镜微微震了一下。
镜面依旧朝墙。
但背面的字，少了最后一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