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第三中学
体育课上，泳池更衣室的空气黏腻潮湿，混合着消毒水和汗液的气味
罗麒解开校服纽扣时，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笑，他动作顿了顿，继续脱下上衣，露出布满暗红色斑纹的后背 那些斑块像干涸的河床裂纹，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腰际
"看他那背！"一男生怪叫
罗麒的指尖在储物柜金属边缘摩挲，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镇定，推开更衣室的门，走进泳池前，瓷砖地面湿滑反光，映出他模糊又略显不同的身影
"站住！"就在他准备跳入水中时，体育老师的哨声响彻游泳馆，“你哪个班的？”
“3班”
"你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提前报告？体育中考除了游泳你还可以选其他的啊"
"报告老师，我这是毛囊炎加毛周角化再加上疤痕体质，属于遗传基因，是不会传染的 "他据理力争
泳池边缘，柯盈正仰着脸让同伴涂防晒霜，她闻声斜眼瞥过来，突然噗嗤笑出声，跟身边的人嘀咕："早说过了，男的都没一个好东西，看到他那身烂皮没？肯定是嫖出来的性病啦"
“说的还挺像回事，什么体质什么角化……哈哈哈，狡猾还差不多！”旁边一个同学应和
“他怎么不说自己是变种人呢，哈哈哈哈”
罗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转身时踩到积水差点滑倒，引发一阵哄笑，全班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但此刻他顾不得这些，径直朝柯盈的方向走去
柯盈突然紧张，嘴唇颤抖起来："你过来干嘛？退开！"
"我再跟你解释一次，"他的声音开始发抖，"这是遗传的，是毛囊……"
“关我什么事啊！滚啊！”眼看罗麒走得越来越近，几个女生大喊着，刺耳的叫喊声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
“你刚才说的话……”罗麒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情
柯盈没有听下去，猛地捂住脸，放声大哭，"桂老师！他欺负我！"
"我们都看见了！"她的姐妹们立刻附和，"罗麒欺负柯盈！直冲过来，还凶巴巴的！"
"这么凶不是欺负是什么！"
"你看他那个样子，恐怕下一秒就要打人了！！"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体育老师来到罗麒身旁，硬生生拉开了他和柯盈的距离：“你发什么神经？怎么突然间欺负同学？”
“突然间？你应该问问她们为什么不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巴！”
“你说什么！”体育老师冲罗麒大喊，“你这话是在人身攻击知道吗？”
“我这是反击！你听到她们刚才说了什么吗？她说我有性病！是她们先人身攻击我的！”
“同学之间说几句玩笑话怎么了！”体育老师语气更甚，“几句话你都要较真是吗？用得着这么凶吗？”
“就是！我开个玩笑而已！”女生抓紧机会支撑自己
“你们几个是笑了，我呢？”
“行了！没什么要说的了，马上换好衣服，去找班主任”体育老师态度十分强硬
班主任刘芝鑫的办公室弥漫着茶垢的苦涩味 ，她把柯盈的告状纸条重重拍在木质办公桌上，震得钢笔滚落到地面
"成绩差就算了，现在都敢欺负女同学了，你母亲平时就这么教育你的？"刘芝鑫用指节叩着告知书上几个加粗的黑字【让我身心受损】，在办公室来回度步，"明天下午放学，把你家长叫来，小小年纪不学好，仗着自己是男的，就可以霸凌女同学了是吗？"
“其实是五班那个女生先……”
“别狡辩！”刘芝鑫一拳砸在桌子上，“不仅仅是当事者，现场的女生都说是你发狂在先！”
“什么时候问的？跟事发相隔多久了？”罗麒被气得已经有些无奈，语气里少了几分刚开始的怒火，“那几个五班的女生都是朋友，我天天看到她们在走廊那手拉手挡路的，你身为两个班的班主任，却从来不从空调房出来观察，所以你不知道而已”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芝鑫大怒，走向罗麒，“亏你还是单亲家庭，母亲一手带大的，居然霸凌女生！”
这番话，让罗麒胸中的怒火再起燃起，但眼下，他只能尝试着控制
“……你母亲含辛茹苦，到头来，只不过是养了你这个厌女的白眼狼！我身为班主任，现在不处理你，将来社会上就会多出一个下头男！”
“下什么？哎你说的这些词我一个都听不懂，反正我再说一遍！我没有霸凌她！是她欺负我在先，我是被迫反击！”罗麒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当别人谈及他母亲的时候，相当于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这句话，从我进办公室到现在我说了多少遍了，你脑子一根筋听不进人话也就算了，但是能不能麻烦你对我妈妈放尊重点……”
“你这个油腻下头普信……”
“好好好，我投降，我投降……”
见与班主任沟通无效，罗麒不再反驳，也不再听她的话，他垂头丧气地坐下，接过钢笔，犹豫再三，在联系人栏写下一个名字：【罗涵】
咖啡店
"今儿这么热的天，你还穿这么多？"徐雯托着下巴，目光落在罗涵微微泛红的脖颈上，"要不要把外套脱了？放椅子上嘛"
罗涵的手指顿了一下，杯中的冰块轻轻碰撞 ："出门的时候，它也没那么热嘛"
徐雯微微皱眉，刚想问为什么罗涵好像完全不喝咖啡，罗涵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的"弟"字跳动着，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麒麒的？”徐雯见罗涵挂掉，关心地问
罗涵点了点头
“急吗？”
“这小子能有啥急事，喝完再给他打回去”罗涵把手机放在一边
“他现在怎么样了？应该上高中了吧？”
“对，高三，体育选修不听我的，非要选游泳”他拿起杯子
“哎，他不就喜欢游泳嘛，以前你俩在山涌玩那会儿，怎么喊都喊不想回家，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学了，他学得开心不就行啦”
“嗯，对”罗涵笑着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跟她说出内心真正的担忧
（滴滴滴……）
看到手机再一次响起，罗涵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