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枝掠空的锐响未落，我旋身之际，周遭阴气陡然沉凝如墨。下一刻，双指并立按向眉心——
天眼，开！
眼前苍劲的柏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黑如夜的天幕，宛如择人而噬的巨兽，正张着深不见底的巨口。
恍惚间忽生一念：上回这般孤身涉险，还是在那座小山村，直面那只黑蛇妖。
彼时无小莲相伴，亦无司衡同行。
我对前路一无所知，唯余拼死一搏的决绝。
如今，竟是一模一样的境遇。
司衡昏迷未醒，小莲踪迹全无。我唇边漾开一抹浅笑，坦然迈入那片浓稠的黑暗——
“接着！”
耳畔骤起一声低喝，半空有物疾掠而来，我下意识探手去接，却只闻灯笼惊惶的尖叫：
“好可怕好可怕啊啊啊——”
黑幕合拢的刹那，我瞥见紫宸道长焦灼的脸庞，随即陷入无边混沌。
……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悠悠转醒。
眼前仍是一片死寂的黑，身侧唯有灯笼委屈地在地上翻滚，烛火微弱如豆，仅能勉强映出自身轮廓。
“灯笼。”我摸索着拾起灯杆：“你怎会在此？”
灯笼哼哼唧唧：“你们都走了，我也想跟着，就一路大喊大叫——”
“然后紫宸道长就赶来了，听说我能找到你，立刻便带我追了上来。”
我心中未有半分讶异。
紫宸道长身法本就迅疾，能执掌青玄观，必有不世修为，追上我的缩地之术，本就不足为奇。
只是……我既已身赴险境，他为何要将灯笼送来？
莫非……
我垂眸看向灯身：“紫宸道长可有交代什么？”
“啊？”灯笼还在闹别扭，愣了愣才道：“没说什么，就定定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了笑。”
我心中稍稍安定。
修道之人若修为精深，自有天人感应之能。
有时仅是灵光乍现，转瞬即逝；有时却能洞彻先机——正如我曾窥见两名驿夫的命数那般。
紫宸道长将灯笼送来，反倒印证了我此劫可渡、尚能生还的预兆。
只是小莲她……
我抬眸四顾，周遭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灯笼气鼓鼓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明明能照亮万物，偏偏在这里连一寸光亮都透不出去！”
我竭力睁大眼睛，即便是天眼视物，眼底也只剩一片虚无。良久，我轻叹一声：
“灯笼，与你无关。”
灯笼能驱散世间幽暗，可这四面八方的浓黑，却是沉甸甸、凝如实质的罪孽。
这裹挟着无数人血泪的污秽之物，又岂是寻常光亮能轻易照亮的？
除非……动用我的功德。
只是……对方既布下这无光绝境，我又何必在此耗费功德？
心中隐隐有预感，这功德金光，另有更重要的用处，绝不能轻易损耗于此！
“灯笼，说说话吧。”
我提着灯笼，试探着朝前方缓缓迈步。
灯笼沉默片刻，跟着叹了口气：“那……小莲会出事吗？”
灯穗轻扫过我的裙裾，我能清晰感受到它的不安与惶恐。黑暗中，我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我会拼尽全力，护你们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