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台阶上的瞬间，血迹还湿。
陈烬没停。指尖发烫的感觉还在，像有根线从下面拽着他往下走。阿荼跟在后面，手里的火引器已经熄了，她右臂有点抖，刚才黑雾碰过的地方皮肤发灰。
台阶越往下，空气越沉。每走一步都像踩进泥里，呼吸开始变重。
“不对。”阿荼突然说，“这路……不该这么长。”
陈烬抬头。前面原本应该到头的阶梯，现在还在往下延伸。石壁上的苔藓泛着青光，照得人脸发绿。
他摸了下左眼。血又流出来了，顺着下巴滴在台阶上。那滴血刚落地，周围的石头就轻轻震了一下。
地面裂开一道缝。
腥风扑面而来。
桥出现在断崖上，腐烂的石板连着两边，底下是黑不见底的坑。风从下面往上吹，带着腐臭味。
脚印到这里没了。
“只能过去。”陈烬说。
阿荼没动：“你眼睛快瞎了，还能看清路？”
“看不清也得走。”他往前迈步，“站着等死更亏。”
第一块石板塌了一角。他跳过去，第二块直接断成两截。两人贴着边缘挪，脚下是空的。
走到一半，整座遗迹猛地一晃。
石壁炸开，黑雾涌出来。那些雾不是气，是活的，长着爪子和嘴，扑上来就往人脑子里钻。
蚀识兽。
陈烬抬手想掏辣椒粉炸弹，药囊一捏——湿了。丹药黏在一起，打不开。
阿荼甩出灵火，火团撞上黑雾，发出烧肉的滋啦声。可只撑了三秒，她的手臂就被雾缠住。她闷哼一声，跪了下来。
“别管我！”她喊，“你走！”
陈烬没走。他站在桥中间，看着阿荼疼得咬破嘴唇，看着那些黑雾一点点往她太阳穴里钻。
他忽然笑了。
“我这种倒霉蛋，死了也是给妖兽加餐。”他说，“但今天要是让你先没了，那才真叫亏大了。”
话音落，第一只蚀识兽扑到他脸上。
脑袋像被锥子捅穿。记忆开始碎。
灰的脸、铁鹫的声音、青阳子的剑……全都模糊了。他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进炼丹师公会的，也想不起母亲长什么样。
系统提示响起：【检测到多重死亡痕迹重叠，判定为‘非自然死亡高危区’，替死机制失效倒计时：30秒】
30秒后，没人能替他死。他会真正消失。
他闭眼。
再睁眼时，桥塌了。
他往下掉，身体穿过黑雾，耳边全是尖啸。就在意识快要散的时候，身体突然一轻。
死亡重生触发。
第六次回归。
力量翻倍，感知翻倍，连痛感都变得清晰。他在半空中看见了——不是药材，不是火焰，是“气”。
丹药的本质是气的排列。生命力被打散重组，变成能续命的东西。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剩下的三味药：千年灵芝粉、控魂丹残渣、还有他自己指甲刮下来的皮肉，全混进血里。
左手结印，右手碾压。
气血翻腾，经脉像要炸开。但他没停。他知道这招一旦失败，当场就会爆体。
掌心发烫。
一枚暗红色的丹成型，表面有金色纹路一闪而过。它不稳，随时会碎，但里面有东西——比任何丹药都猛的生命力。
他把它塞进嘴里。
药一入口，全身血管暴起，皮肤开始冒烟。体温飙升，衣服烤焦，头发卷曲发黑。
但他睁开了眼。
眼神清亮。
“原来……”他喃喃，“愿力不是别人给我，是我自己愿意拼。”
他转身冲向阿荼。
那些蚀识兽围成一圈，正要吞噬她。他一脚踹飞一只，手抓住阿荼后领，整个人撞进黑雾群中。
每一步落地，地面焦黑一片。符文亮起想拦他，被他体内暴涨的气息直接震碎。
身后传来崩塌声。石桥彻底断了，深渊往上喷出黑雾，追着他们不放。
前方出现一扇岩门，刻着封印符。他撞上去，门纹丝不动。
系统警告响：【非法炼丹行为触发法则排斥，若无法在十息内离开原地，将启动强制清除程序】
十息。
他低头看阿荼。她眼睛闭着，嘴唇发紫。
“撑住。”他说，“还没到终点。”
他把剩下的一口气全压进胸口，猛地撞向岩门。
轰！
门裂了。
他抱着阿荼滚出去，身后整条通道塌陷，碎石落下，把所有黑雾和符文全埋了进去。
外面是山坡。
天刚亮，雾还没散。远处树影晃动，鸟叫声传来。
两人摔在地上，喘不上气。
阿荼慢慢睁开眼，看到天空，又看了看他。
“你还活着？”她声音哑。
“嗯。”他靠在石头上，“我也挺意外。”
他抬起手，掌心还有丹渣。红黑色的粉末沾在指缝，碰到空气后慢慢化成灰。
左眼彻底看不见了。七窍都在渗血，衣服破了好几处，皮肤烫得吓人。
但脑子清楚了。
系统提示响起，这次声音不一样了，不再是冷冰冰的机械音，而是带着点颤：
【新悟之法确认：气血引丹·伪神境初启。消耗生命力37%，记忆稳定性回升至58%……或可压制记忆消失】
阿荼坐起来，看着他脸上的血：“你又拿自己当炉子炼丹了？”
“没办法。”他说，“外物都废了，只能烧自己。”
“下次别这样。”她伸手抹掉他嘴角的血，“我不想看你七窍流血的样子。”
“那你想要我看什么样子？”
“活着的样子就行。”
她靠在他肩膀上，没再说话。
他也闭着眼，听风声。
过了很久，他忽然问：“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给你吃了什么吗？”
“忘了。”她说，“可能是个糖？”
“是止血丹。”他笑，“你说味道像辣条。”
“哦。”她点头，“那你以后别给我不认识的东西吃。”
“行。”他应着，“但你要敢死在我前头，我就把你做成丹。”
“你试试。”她锤了他一下，“我现在就能锤死你。”
他没躲，挨了一下，反而觉得轻松。
这时，山下传来动静。
不是脚步，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很轻，但持续不断。
阿荼耳朵动了动：“有人在挖？”
陈烬睁开仅剩的右眼，看向山脚。
雾里有一道沟，新鲜的土堆在旁边。沟不深，但很长，一直通向林子。
沟边插着一把锈剑。
和青阳子那把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