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骨矛尖上，反射出一片惨白的光。
陈烬靠在断墙上，呼吸重得像拉风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抖，不是因为怕，是真快站不住了。药囊瘪了，三枚丹药全用完了，最后一枚辣椒粉炸弹也炸了，现在他手里什么都没了，除了嘴里含着的那颗控魂丹。
阿荼站在他右边，火光映在脸上。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
“你还记得吗？”她问。
“记得什么？”
“你说要活着回去吃我烤的肉。”
陈烬愣了一下，笑了。
“我说过这话？”
“说过。”
“那你可得记牢了。”
“我比你记得清楚。”
他们背靠着墙，外面是几十具骸骨兵，整齐列阵，矛尖对准他们。白骨夫人还浮在空中，白纱飘着，像是在看一场戏。
陈烬盯着她。
她一直没落地。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步都没往下走。所有攻击都是骨头在动，她自己连手指都没抬一下。每次他往前冲半步，她就往后退半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想起《逆命录》里的一句话：控魂者必有本源依附。操控越多，本体越弱。一旦被近身，就是死路一条。
他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金属扣。那是阿荼塞给他的，上面刻了个小丹炉。她说过，如果哪天忘了她是誰，就点燃它。
刚才他差点忘了。
他不能再犯这种错。
“还能撑多久？”阿荼问。
“不知道。”他喘着气，“但我肯定比你晚死。”
“少贫。”
“说真的。”
话音刚落，白骨夫人抬手。
所有骸骨兵同时迈步。
脚步声像鼓点，越来越近。
陈烬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他催动血脉共鸣，震荡波扫出去，最近的三具骸骨兵动作一滞，骨矛偏了方向。
就是现在！
他把辣椒粉炸弹的引信甩向高空。
阿荼立刻点火。
轰！！
爆炸气浪掀飞了前面五具兵俑，烟尘炸开，撕出一道缺口。
陈烬不退反进，冲了出去。
他不再防守了。
他要打本体。
白骨夫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袭自己，挥手召出一面骨盾挡在身前。但陈烬早有准备，甩手抛出一把控魂丹粉末，直接撒在她身上。
粉末入体，她的操控瞬间失灵。
几具骸骨兵动作僵住，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陈烬趁机跃起，右手贴住她的胸口，掌心丹火轰然爆发！
“啊——！”
一声尖啸划破天空。
白纱焦裂，露出她苍白的脖子。那里有一道旧伤，像是被利器贯穿过，皮肉翻卷，还没愈合。
她猛地后撤，双手结印，地面残骸瞬间拼成一对骨翼，带着她急速后退。
陈烬落地踉跄，单膝跪地，喘得更厉害了。
但他笑了。
他知道了。
她怕近战。
她怕火。
她最怕的，是有人发现她的本体才是弱点。
阿荼跑过来扶住他。
“你还记得烤肉的事吗？”
陈烬点头。
“记得。”
阿荼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
远处，白骨夫人悬在半空，白纱重新遮住脸，声音冷了下来：“你们逃不掉的。”
“谁要逃？”陈烬抹了把嘴角的血，“我还没请你吃饭呢。”
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要走。
陈烬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喂！”
她回头。
“下次别飘那么高，容易头晕。”
阿荼噗嗤笑出声。
白骨夫人没理他，骨翼一振，消失在山脊尽头。
战场安静了。
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骨头，有的还在抽搐，有的已经碎成渣。那些曾整齐列阵的骸骨兵，现在只剩下一堆废料。
陈烬坐在地上，药囊空了，衣服破了，左眼疤痕渗出血丝。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有一小片烧焦的布料，是白骨夫人面纱的碎片。
他把它收进了口袋。
阿荼检查了下机关鸟，翅膀断了，肚子也被炸黑了大半，遥控器失灵。她叹了口气，把它塞回袖子里。
“你还行吗？”她问。
“死不了。”他说，“就是有点饿。”
“等回去给你烤肉。”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话算数。”
陈烬撑着地面站起来，腿还是软的，但能走。他回头看了一眼战场，那些骨头静静躺着，像是被遗弃的零件。
他忽然弯腰，捡起一块断裂的指骨。
上面有刻痕。
他认出来了。
是“献祭”两个字。
和他在深谷里捡到的那根一模一样。
他把骨头放进药囊夹层，心里有了想法。
阿荼拉了他一把，“走吧，别看了。”
“好。”
两人慢慢往哨站外走。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一半，陈烬忽然停下。
“怎么了？”
“我忘了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上次说，如果我忘了你是誰，就点燃金属扣。”他摸了摸腰间，“那要是我忘了‘烤肉’呢？”
阿荼瞪着他。
“那就说明你脑子真烧坏了。”
“哦。”他点点头，“那我还是记住比较好。”
她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
陈烬跟在后面，脚步慢，但没停。
他左眼的疤痕还在渗血，视线有点模糊。但他看清了前方的路。
也看清了敌人的弱点。
白骨夫人再强，也不敢落地。
她操控骨头，却不敢用自己的身体战斗。
下次见面，他不会再浪费时间打小兵了。
他要直接冲脸。
阿荼忽然回头，“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他说，“就在想你烤肉会不会糊。”
“你再废话，我就真给你吃糊的。”
“行行行，我不说了。”
他闭嘴，但眼里有光。
他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
也知道该怎么打。
他们走出哨站，远处山脊一片寂静。
风吹过断墙，带起一点灰。
陈烬最后看了一眼战场。
然后转身，跟着阿荼往前走。
他的手一直按在药囊上。
里面藏着那片烧焦的面纱。
也藏着下一个计划的开头。
他们走了很久，太阳快落山时，陈烬忽然说：“其实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
阿荼侧头，“又怎么了？”
“我记得你说的话，也记得烤肉的事。”他顿了顿，“但我忘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让我死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