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的剑尖还在往前递，灰袍高手的脚步没有停下。
陈烬靠在断墙上，呼吸还没平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身体在抗议——刚重生完，力量翻倍了，但体力也见底了。他的手指抠着药囊边缘，确认里面的丹药还有三枚：一枚醒神，一枚控魂，最后一枚是辣椒粉炸弹的引信。
阿荼站在他右侧半步远，机关鸟已经收回袖中，遥控器握得发紧。她没再问要不要撤，因为她知道答案。
那人离他们还有二十步。
地面裂纹随着他的步伐延伸，像蛛网一样爬开。空气变得沉重，连风都停了。
就在他抬起脚准备迈出下一步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不是云遮住了太阳，是某种东西从高空压了下来。
陈烬猛地抬头。
一道白影悬在空中，白纱飘动，脚下没有借力点，却稳稳浮在那里。她的脸被轻纱遮住一半，露出的眼睛冷得像冰。
“小炼丹师，你们以为……能在我手中逃脱呢～？”
声音一落，地上三具尸体突然抽搐起来。
骨头从肉里钻出，断裂的肋骨自动拼接，碎裂的头骨重新闭合。铁角战士的尸体最先站起，全身覆盖骸骨甲胄，眼窝里燃起幽蓝火焰。接着是毒鳞族，最后是影豹战士，他们的皮肉迅速干枯脱落，只剩骨架披上战甲，变成一模一样的兵俑。
陈烬瞳孔一缩。
这些不是普通的傀儡术，是完整的骸骨重构。每一具尸体都被改造成标准化的战斗单位，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同一根线牵着。
“你杀了他们，又把他们变成工具？”陈烬开口，声音有点哑，“你不是一直想我死？现在帮兽族抓我？”
白骨夫人轻轻一笑，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
又有十几具骸骨从地底钻出，全是之前战斗留下的残骸，甚至包括那些被辣椒粉炸碎的碎骨，此刻全都拼成了完整的战士。
“为了灭世之门呀～”她语气轻柔，“你这身血脉，正好做钥匙。和谁合作，有那么重要吗？”
陈烬脑子嗡了一下。
他明白了。
这些人不是冲他来的精锐部队，是饵。白骨夫人早就在这儿布了局，等着他现身，等着他耗尽力气，等着他完成替死——然后亲手把胜利变成陷阱。
难怪灰袍高手一直不动。
他根本不是敌人。
他是看戏的。
“所以你是幕后黑手？”陈烬抹了把嘴角的血，“你让兽族来杀我，就是为了让我用重生？好确认我的状态？”
“聪明。”白骨夫人点头，“每次你死一次，能力就翻一倍。我不急着动手，我等你变强一点，再抓你也不迟。”
阿荼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陈烬前面。
掌心灵火暴涨，照亮四周。“你还记得约定吗？”她低声说，语气很稳，“别回头。”
陈烬愣了一下。
记忆像是被风吹散的纸片，乱糟糟的。但他摸到了药囊旁的金属扣，指尖触到那个迷你丹炉的纹路。
他想起来了。
她说过这话。
不止一次。
“记得。”他站直身体，把后腰的药囊往上提了提，“我不逃。”
阿荼没回头，但肩膀松了一瞬。
她知道他还清醒。
白骨夫人看着他们，笑意更深。“真是感人呢～可惜啊，感情救不了命。”
她双手一展。
所有骸骨兵同时抬臂，骨矛在掌心凝聚成型，尖端泛着寒光。它们分成两列，从左右两侧缓缓逼近，脚步踏在地上发出整齐的响声，像鼓点一样敲在神经上。
陈烬盯着最近的一具骸骨兵。
那是铁角战士的骨架，胸口还插着半截骨矛，是他刚才刺进去的。现在那根矛被拔了出来，拿在手里，对准了他的喉咙。
“系统。”他在心里喊，“提示呢？反噬有没有风险？”
没有回应。
连那句冰冷的“命要借命还”都没出现。
陈烬眉头皱紧。系统不是坏了，是被屏蔽了。这种感觉他熟悉，就像上次进入北岭深谷时那样，某种高阶法则在压制他的金手指。
“看来今天没法靠死来翻盘了。”他低声说。
“那就别死。”阿荼接话，“你答应过要一起破局的。”
“我说过？”
“说过。”
“那你可得记牢了。”
陈烬伸手摸向口中含着的控魂丹，随时准备引爆。他知道这玩意儿不能随便用，一旦炸开，方圆十米内的意识体都会受到冲击，包括他自己。但现在顾不上了。
阿荼悄悄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最后一个按钮。
机关鸟无声升空，飞到高处盘旋。它肚子里还藏着一颗燃烧弹，是她最后的火力支援。
“等我倒下，你就走。”陈烬说。
“你忘了？”阿荼冷笑，“你说过，要一起破了这局。”
“我没忘。”
“那就别废话。”
骸骨兵已经推进到十步内。
陈烬能看清它们眼窝里的蓝火，能看到骨矛尖端微微颤动的弧度。它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动作却精准得可怕。这不是简单的驱尸术，是某种更高层次的操控，像是整个战场都在白骨夫人的计算之中。
他忽然想起《逆命录》里的一句话：“血脉之力可逆生死，但代价由他人承担。”
他一直在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活。
可现在，敌人把他所有的退路都算死了。
“杀。”白骨夫人轻启朱唇。
数十具骸骨兵齐齐冲锋。
大地震颤，砂石飞扬。
第一具冲到面前的是铁角战士改造的兵俑，骨矛直刺胸口。陈烬侧身闪避，同时甩出辣椒粉炸弹的引信，啪地打在对方肩甲上。
引信点燃。
轰！
粉尘炸开，混着风沙扑向后续敌人。阿荼立刻点火，火势顺着粉尘蔓延，烧掉了三具靠近的骸骨兵。
但更多的从两侧包抄上来。
陈烬刚躲开第二波攻击，左边一具毒鳞族骸骨突然抬手，掌心喷出一股黑雾。他屏息后退，却发现这雾不带毒性，而是粘稠如胶，落在地上瞬间凝固成网状。
他一脚踩中，差点被绊倒。
阿荼甩出一道火鞭，将他拉回墙边。
“右边！”她喊。
陈烬抬头，看到五具骸骨兵呈扇形围拢，骨矛同时举起。
他来不及闪。
只能硬接。
咬破舌尖，催动血脉共鸣，震荡波扩散出去。最近的两具动作一滞，骨矛偏了方向。他趁机滚地避开，反手抽出插在地上的骨矛反击。
咔嚓！
矛尖刺入一具骸骨的颈部关节，直接把它掀翻。
但他也喘得厉害了。
体力见底，记忆也开始断片。他刚才明明记得阿荼说了什么，现在却只记得火光，记不清话的内容。
“金属扣……”他喃喃一句，伸手去摸。
指尖碰到那枚丹炉形状的小东西。
灵火一闪，脑子里某个画面跳了出来——阿荼把扣子塞进他手里，说：“如果哪天你真的忘了我是谁，就点燃它。”
他差点忘了她是誰。
他不能再忘。
“还能撑多久？”阿荼背靠断墙，火光映在脸上。
“不知道。”陈烬喘着气，“但我肯定比你晚死。”
“少贫。”
“说真的。”
又一波骸骨兵冲了上来。
这次是九具一组，阵型变了，不再是直线冲锋，而是三角推进，封死了闪避空间。
阿荼抬手，灵火化作一面火墙横在前方。陈烬抓住机会，把最后一枚辣椒粉炸弹挂在高处，用控魂丹粉末引线。
“等它们进圈，我就点火。”他说。
“你确定你能记住怎么点？”阿荼瞥他一眼。
“我能。”
“那你试。”
陈烬盯着那串数字倒计时，在心里默念。
三、二、一——
他按下引信。
轰！！！
火焰冲天而起，炸飞了最前面的五具骸骨兵。剩下的也被火墙逼退。
但他们没有溃散。
只是后退几步，重新列阵。
白骨夫人仍悬浮空中，白纱猎猎，神情从容。
“打得不错呢～”她轻笑，“再来一轮吧。”
地面再次震动。
又有二十多具骸骨从土里钻出，全是由过往战斗的残骸拼成，甚至连几年前埋在这里的妖兽尸骨都被挖了出来。
包围圈越收越紧。
陈烬靠在断墙上，手扶着膝盖，呼吸越来越重。
他知道，下一波进攻，可能就是最后一波。
阿荼站到他身边，两人背靠着墙，形成犄角之势。
“你还记得吗？”她忽然问。
“记得什么？”
“你说过的话。”
“哪句？”
“你说，要活着回去吃我烤的肉。”
陈烬愣了一下，笑了。
“我记得。”
“那你得说话算数。”
远处，白骨夫人抬起手。
所有骸骨兵同时举矛。
阳光照在骨矛尖上，反射出一片惨白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