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离石门只有三寸。
仿制锁尸钉高举在头顶，血顺着铜钱串滴落在地。他能感觉到守护兽的挣扎越来越弱，额心的伤口正不断渗出金色液体，和石缝透出的光产生共鸣。
就在他准备刺下的瞬间，一股强光从门缝爆发。
冲击波直接将他掀退半步，脚下一滑踩碎了两枚铜钱。血珠飞溅到空中，还没落地就被光芒蒸发。他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耳边传来江玉柔急促的呼吸声和胖虎后退的脚步。
光持续了三秒。
等视野恢复时，石门前五尺高的地方，悬浮着一个发光体。
它通体透明，像人形轮廓，内部有星河流转。没有声音，也没有温度，但所有人都感到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压住。空气里浮现出细小的符文，绕着发光体旋转，组成环状阵法。
守护兽突然动了。
它挣脱了阴气束缚，四肢猛地抓地，前爪在岩石上刨出四道深沟。喉咙里发出嘶吼，夹杂着断续的古老音节。它朝发光体扑去，却被一层无形屏障弹开，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黑血。
金瞳开始碎裂，变成蛛网状。
“它不是要拦我们。”江玉柔喘着气站起来，罗盘拿在手里，指针疯狂转动，“它是要保护那个东西。”
她低头看罗盘表面，刻度完全失灵。五行属性全部归零，阴阳线断裂。这东西不在任何已知体系内。
“不是机关。”她低声说，“是活的。”
胖虎靠在石壁边，铁锹横在胸前。他盯着东南角的黑雾，发现那里有一丝极轻微的呼吸变化。节奏变了，比刚才慢，像是刻意压制。
他知道霍九霄还在。
他摸出最后一颗驱邪弹丸塞进发射槽，没装上铁锹，只是握紧。
发光体表面忽然波动了一下。
一道淡光扫过岩壁，正好照在东南角的凹陷处。阴影被驱散，霍九霄的身影暴露出来。单片眼镜闪过红光，他立刻后撤三丈，袖中黑线收回，整个人缩进更深的黑暗里。
陈默看到了这一幕。
他抹掉脸上的血，向前踏出一步。
脚踩在残缺的北斗阵上，七枚铜钱只剩下五枚完整。他没再看霍九霄的方向，而是盯着发光体。右手沾血，在唐装下摆画了一道镇魂符。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江玉柔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它频率不对。和湘西传说里的‘魂灯’一样，可能是远古意识载体。”
“意识？”陈默问。
“不是鬼，也不是灵。”她说，“更像是……被封存的记忆集合体。”
陈默点头。他早感觉到了。从光芒出现那一刻起，脑子里就有细微的波动，像有人在远处说话，听不清内容，但能感受到情绪。
愤怒、悲伤、警告。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
距离发光体只剩四步。
守护兽趴在地上，抬头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咽。不像威胁，更像哀求。它的九条尾巴只剩下六条完整，其余三条已经化为灰烬。金瞳几乎全黑，只有一点光在深处跳动。
陈默停下。
他知道不能再靠近了。这个距离刚好处于安全边缘。再进一步，可能会触发未知反应。
他抬起右手，掌心血痕未干。指尖轻轻向前探出，没有触碰，只是释放一丝灵力。
发光体表面微微荡开一圈波纹。
像是回应。
江玉柔立刻低头看罗盘，发现能量读数突然飙升。她咬牙记录下数据，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术法能解释的现象，超出了她所有知识范围。
胖虎盯着霍九霄藏身的位置，发现那边彻底安静了。没有呼吸，没有动静，连腐臭味都消失了。对方已经退到极限，暂时不会出手。
但他不敢放松。
他知道霍九霄不是放弃，是在等。
等他们先碰那个东西。
陈默收回手，低头看脚下。
北斗阵残迹中，一枚铜钱正微微发烫。不是因为灵力，而是自发升温。他蹲下，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枚铜钱，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痕和守护兽额心的图案一致。
这是钥匙的一部分。
真正的钥匙。
他站起身，把铜钱放进怀里。然后看向发光体。
“它认血脉。”他说，“也可能认罪孽。”
江玉柔抬头看他。
“霍九霄不敢碰。”陈默的声音很稳，“因为他身上有太多死者的怨气。而我们……至少现在还干净。”
江玉柔没说话。她知道陈默在赌。赌这个发光体有判断能力，能分辨善恶，或者至少能感知执念的纯度。
守护兽忽然抬起头，对着发光体发出一声低鸣。
像是确认。
陈默深吸一口气，再次向前迈步。
三步。
他能看清发光体内部的星河流动。那些光点不是随机闪烁，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像星图，又像文字。他试图用读心术捕捉信息，刚一运转识海，太阳穴就传来剧痛。
不行。
这东西不能强行探查。
他停下动作，闭上眼，改用最原始的方式——感受。
气息拂过皮肤，带着一丝凉意。不是风，是某种存在本身的波动。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观察他，在评估。
几秒后，波动变缓。
像是接受了什么。
陈默睁开眼，发现发光体的光晕柔和了一些。符文旋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它没有攻击，也没有后退，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等待下一步动作。
胖虎这时开口：“它想让我们做什么？”
没人回答。
江玉柔摇头：“它不传递语言，只传递感觉。我接收到三个信号——危险、守密、选人。”
“选人？”胖虎问。
“不是谁都能靠近。”她说，“必须通过考验。”
陈默看向守护兽。
它趴在地上，头微微低下，像是臣服。额心的伤口不再流血，金色液体凝固成痂。它用最后的力气抬起一只前爪，指向发光体，然后缓缓放下，贴在地上。
这是认可。
也是交接。
陈默明白过来了。
守护兽的任务不是阻止闯入者，而是筛选合格者。它刚才拼命抵抗，是因为感知到了霍九霄的恶意。而现在，它判断陈默没有杀意，目的纯粹，所以选择了让步。
他回头看了眼江玉柔。
她点头：“你可以试试。”
陈默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掌心血未干。
他迈出第四步。
脚落地时，北斗阵最后一枚铜钱突然崩裂。
裂缝中渗出黑气，但刚冒出一寸就被发光体的光晕净化。他没停，继续向前。
距离只剩两步。
发光体内部的星河忽然加速流转。
一道光束投射下来，照在他右手上。
血光与金光交汇。
他的识海猛地一震。
画面闪现——
一片荒原，三千具尸体排列成阵。
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男人站在中央，右手插进自己胸膛，取出一颗跳动的心脏，按进石碑。
天空裂开，黄泉之门开启。
陈默猛地抽回手。
光束消失。
他站在原地，额头冒汗，呼吸急促。
“你看到什么了？”江玉柔问。
他张嘴，刚要回答——
发光体忽然转向东南角。
整团光芒调转方向，直指霍九霄藏身之处。
岩壁上的阴影剧烈晃动。
一声冷哼响起。
霍九霄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你以为……只有你能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