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未散，地气仍在翻涌。陈默站在石门前，掌心贴着染血的铜钱串，指尖发麻。他没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霍九霄还在等，等他们先破了规矩。
可他不能再守下去了。
他闭上眼，将呼吸压到最轻。眉心微微发热，那是读心术启动前的征兆。他不敢用太大力，肩胛处的青纹还在隐隐作痛，稍一用力就会牵扯经脉，引来反噬。
他只敢用一丝意念探出。
目标不是人，是守护兽。
这头九尾巨豹伏在门前，金瞳盯着黑雾深处，全身毛发竖立。它不动，却像随时会扑出去。
陈默把意识沉下去，沿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探过去。不是听它在想什么，而是感受它的反应。
第一次失败了。
神识刚触到守护兽的精神屏障，就像撞上了一堵墙。他眼前一黑，差点跪倒，赶紧咬舌尖稳住。
江玉柔察觉不对，抬头看他。他睁眼，极轻微地摇头。她立刻低头，继续盯着罗盘。
第二次，他换了个方式。
不再强攻，而是像摸脉搏一样，去感知守护兽的情绪波动。他想起母亲留下的笔记里写过：灵兽不通人言，但心绪外放，如风动草偃。
他静下来，把自己的心跳放缓，去贴合守护兽的节奏。
时间一点点过去。
黑雾中，霍九霄又动了。
那只手再次抬起，轻轻敲击袖口。动作很慢，像是在打节拍。
就在那一瞬，守护兽的耳朵猛地一抖。
陈默立刻捕捉到了。
一股情绪从守护兽体内炸开——不是愤怒，不是恐惧，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就像人闻到腐肉时的生理反应，纯粹的厌恶。
他睁眼，眼神变了。
原来如此。
守护兽不是对所有阴气都有反应，它排斥的是某种特定气息。那种被操控、被扭曲的亡魂之气。
霍九霄身上就有这种东西。
他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铜钱。血是自己的，活人的血，虽然沾过封印之力，带着寒意，但本质还是阳气。而霍九霄的血，是死的，是逆的，是邪的。
两者完全不同。
他慢慢明白了。
守护兽能分辨真假。它不认钥匙，它认“人”。
谁带着亡魂气息靠近，它就防谁。
这就是破绽。
他不动声色，左手缓缓移向胸前，轻轻按住玉佩。玉佩温热，是他母亲留下的信物，也是陈家血脉的象征。
如果他能模拟出类似霍九霄的气息……哪怕一瞬间……
但他现在做不到。他的血是阳的，没法伪装邪秽。强行改换气息，只会被阵法反噬。
他只能等。
等下一个机会。
他抬眼看向江玉柔。她正低头记录罗盘数据，手指稳定。他盯着她看了两秒。
她察觉到了，抬头。
两人目光相接。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眨眼。只是看着她。
她懂了。
她微微颔首，幅度极小，几乎看不见。
胖虎也察觉到了气氛变化。他没动，也没问，只是把铁锹握得更紧了些。他知道他们在传递信息，但他不懂内容。他只知道，陈默有主意了。
守护兽仍立在门前，金瞳未移。它的尾巴微微摆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陈默知道，它也在等。
等那个带着亡魂气息的人再次出现。
他开始回想霍九霄的每一个细节。
走路的姿态，血滴落的速度，手掌抬起的角度。还有他身上的味道——腐臭中夹杂着一丝铁锈味，那是尸毒入骨的标志。
守护兽对这些有反应。
只要那人再靠近一步，再释放一次邪气，他就能确认。
他把铜钱串握回右手，六枚铜钱贴着掌心。血已经干了，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他不能再浪费力气。下一次出手，必须一击即中。
他闭眼，重新调息。这一次不是为了施术，是为了节省体力。他要把每一分力量都留在关键时刻。
江玉柔低声报数：“阴气浓度上升百分之三，方向不变。”
胖虎低声道：“左侧地面有点颤。”
陈默没回应。他知道这些变化都是干扰。霍九霄在试他们的心性。
他只等一个信号。
突然，黑雾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声。
是血滴落地的声音。
嗒。
很轻，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守护兽的耳朵瞬间竖起，全身肌肉绷紧。金瞳骤然收缩，死死盯住裂缝方向。
陈默立刻睁开眼。
来了。
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守护兽身上。它没有吼，没有动，但体内的排斥感比刚才强烈十倍。
那股气息又出现了。
而且更近了。
他看到守护兽的鼻翼微微张开，像是在嗅什么。接着，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不是威胁，是警告。
陈默心中一震。
他确认了。
守护兽能感知霍九霄的气息，而且会做出反应。只要那人一靠近，它就会暴露其位置。
这就是突破口。
他不需要主动出击。他只要让霍九霄自己走进陷阱。
他缓缓吸气，把想法理清。
下一步，必须引霍九霄现身。但不能由他们动手，否则就是他们先破了规则。
得让他自己来。
怎么引？
用气息。
用血。
或者，用阵法本身的漏洞。
他想起古书里提过一句：九幽炼尸阵，忌纯邪入阵。因为阵眼要平衡阴阳，太过偏颇会被反噬。
霍九霄是纯邪之体，他若强行踏入阵心区域，守护兽必会反击。
但问题是，他不会傻到直接走进来。
除非……
有东西逼他动。
比如，有人正在破解阵法核心。
比如，玉佩开始发光。
陈默低头看胸前的玉佩。它现在很安静。但如果他激活它，制造出即将破阵的假象呢？
霍九霄一定会出手阻止。
而只要他出手，气息外泄，守护兽就会反应。
他就能抓住那一瞬的破绽。
他开始盘算时机。
不能太快，否则霍九霄不信。也不能太慢，否则地气彻底失衡，阵法自动崩溃。
必须在他最松懈的时候动手。
他把左手慢慢移到玉佩边缘，指尖轻轻碰触表面。还没激活，只是准备。
他抬头，看向黑雾深处。
那里没人影，只有波动的气体。
但他知道，眼睛正盯着他。
他收回视线，闭上眼。
像在休息。
又像在等待。
江玉柔忽然抬头。她看到陈默的脸色变了。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极冷静的专注。
她立刻明白。
要开始了。
她把罗盘轻轻放在地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起来像在调息，实则已准备好随时响应指令。
胖虎也察觉到了。他把铁锹插进石缝，双手空着垂下。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知道，快了。
守护兽依旧立着，尾巴绷直，金瞳锁定黑雾。
陈默睁开眼。
他右手握紧铜钱串，左手按在玉佩上。
下一秒，他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黑雾中那只手再次抬起。
手指弯曲，轻轻一勾。
一道黑线从指尖射出，直奔石门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