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撑着地面的手指微微用力,膝盖离地。他站直了身体,唐装后背的血符已经干涸,皮肤紧绷得发痛。胎记不再发光,玉佩贴在胸口,冰凉一片。
守护兽的九条尾巴铺在地上,金瞳盯着他,没有移开视线。
铜钱串挂在腰间,六枚安静地垂着。他伸手摸了摸第七个空位,那里什么也没有。
江玉柔往前半步,低声说:“它不攻击,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能动。”陈默开口,声音沙哑。
他刚才用血脉共鸣唱赶尸调,耗掉了最后一丝力气。现在右臂从肘部往上全是麻木感,青纹停在肩胛骨附近,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知道这是邪气入侵的征兆,再进一步,就会伤到心脉。
胖虎蹲在最后,铁锹插进地面裂缝里,手握着柄端。他说:“地下有动静,不是石头自己震,是下面传上来的。”
陈默没回答。他在想古书里的那句话——“信物非铁石,乃心印所系”。
他之前以为钥匙是某个东西,可能是铜钱,可能是玉佩,也可能是外公留下的某件法器。但现在看来,都不是。
钥匙是“心印”。
是持有者对守护使命的认可。
他背上画的唤灵契,是他小时候学的第一个符。外公说过,画这个符的人,就得一辈子守陵不盗,护秘不泄。当时他不懂,现在懂了。
可霍九霄也知道这些。
霍九霄左眼戴单片眼镜,右手缺小指,身上有茅山术的痕迹。陈默曾在残书批注里看到过一句:秦家旁支,流落苗疆,血脉未断。
那是说霍九霄。
他和自己一样,流着茅山术士的血。
如果他也完成了某种仪式,哪怕用的是邪术,也能伪造出“心印”。到时候,阵法不会认正统,只会认第一个激活它的人。
陈默抬头看向守护兽。
“我们不是来闯门的。”他说,“你是活体阵眼,你能感觉到谁在动阵。”
守护兽耳朵动了一下。
陈默继续说:“霍九霄已经来了,对不对?他已经碰过阵法了。”
话音落下,守护兽缓缓闭上一只眼睛,又睁开。这不是回应,但也不是否认。
江玉柔突然翻出笔记本,指着一行记录:“地气变化是从三十七分钟前开始停滞的。那时候我们还在破解玉璧机关。如果按你父母当年的勘探时间推算,这个节奏……和当年江振海启动‘逆葬局’的时间点一致。”
她顿了顿,“有人在复刻当年的操作。”
胖虎握紧铁锹,“所以咱们现在是等他来?还是先冲进去?”
“冲不进去。”陈默说,“这门不是靠力气推开的。它是认人的。我刚才立誓,完成唤灵契,它知道我是守秘者候选人。但它不让路,说明规则还没满足。”
“那还差什么?”江玉柔问。
陈默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抖,精血消耗太多,读心术暂时用不了。但他记得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当他把血涂在铜钱上,对着守护兽额头时,七道金线在他意识里亮起。
那是一个完整的阵图。
他的六枚铜钱对应六个节点,第七个空缺。
而守护兽额心的鳞片纹路,和丢失的第七枚连魂钱完全一致。
真正的钥匙,是第七枚铜钱。
它不在霍九霄手里,但它能被霍九霄利用。
因为只要他用自己的血去触碰,就能短暂激活阵法连接。虽然不能真正掌控,但足够让他打开一条通道。
就像盗版印章,印不出真章的效果,但能骗过普通人的眼睛。
“他已经在试了。”陈默说,“就在我们对付战袍僵尸的时候,他动手了。”
江玉柔合上笔记本,眼神变了。
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被控制。江振海不是不想阻止九幽炼尸阵,他是被人抢先一步,打乱了原本的封印节奏。
现在轮到他们。
他们必须守住这扇门,直到找到真正的钥匙。
否则,阵法一旦被篡改,整座墓的阴气会倒灌入地脉,湘西千里都会变成死地。
胖虎把铁锹从地上拔出来,重新扛在肩上。他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等他来打一架?”
“不是打架的事。”陈默说,“是看谁能先完成传承。”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铜钱串,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他已经是守秘者候选人,但他还没拿到第七枚铜钱。没有它,阵法无法完整激活,他也无法真正接管。
可霍九霄不需要完整。
他只要干扰就够了。
“我们必须在这里等着。”陈默说,“他一定会来。因为他知道我也在这儿。他知道我能阻止他。”
江玉柔点头,“那就等。”
三人站成一排,面对守护兽和紧闭的石门。
风停了,灰雾凝滞在半空。地面不再震动,碎石安静地躺在裂缝边缘。
胖虎把铁锹轻轻放在脚边,双手插进裤兜。他不再四处张望,也不再听幻声。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陈默闭上眼,调息恢复。他知道体力不会马上回来,但他必须保持清醒。只要霍九霄靠近,他就能通过地气察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没有人说话。
守护兽依旧伏在地上,九尾未收,金瞳微闪。
突然,陈默睁眼。
他感觉到一丝异样。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震动。
是一股熟悉的气息,顺着地脉传来。
黑色长衫,袖口绣着饕餮纹。
霍九霄来了。
他没有隐藏行踪,反而让邪气扩散,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到来。
陈默把手按在腰间铜钱上,低声说:“准备。”
江玉柔拿出罗盘,手指搭在指针上。她不再记录数据,而是等着捕捉第一缕异常波动。
胖虎捡起铁锹,站到陈默右侧。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该做什么。
守护兽的耳朵转向来路方向。
金瞳收缩。
它也感觉到了。
那个手持伪钥之人,正在接近。
陈默盯着石门前的空地,呼吸放慢。
他知道霍九霄会从哪里出现。
他会走中间那条路,一步步走过来,带着血红色的瞳孔和残缺的身体。
他会笑着说,你也来了。
然后动手。
陈默抬起手,将唐装领口拉紧。
他不再出汗,不再颤抖。
他站在门前三步,等那个人现身。
远处的地砖开始裂开,一道细缝笔直延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