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在腰带上轻轻晃动,像是被风吹过。
陈默盯着那枚发烫的铜钱,手指没有再碰它。他屏住呼吸,右手伤口还在渗血,青纹已经爬到手腕上方,皮肤下有东西在游走。他没管伤,而是闭眼发动读心术,这一次不是探人,是探物。
意识顺着血脉延伸,触到铜钱的瞬间,一股古老的信息涌进来。
这不是普通的铜钱。
这是外公秦九爷当年封陵时用过的法器之一,七枚连魂钱中的一枚。它们本是一套,埋在七处地脉节点,镇压邪气。如今只剩六枚在他腰间,第七枚不知所踪。
而守护兽额心的鳞片纹路,和这铜钱背面的刻痕完全一致。
陈默睁开眼,左手缓缓抬起,将那枚发烫的铜钱从带子上取下。他掌心朝上,指尖轻掐引灵诀,口中默念《启脉咒》。铜钱慢慢浮起半寸,悬在空中,微微旋转。
它转了三圈,忽然停住,正面朝上,指向守护兽的额头。
几乎同时,守护兽耳朵一动,眼皮仍闭着,但九条尾巴轻轻摆了一下,像回应某种信号。
江玉柔站在后面,没说话,只是把罗盘碎片攥紧。她看出这兽不是活物那么简单,它的姿态太稳,呼吸节奏和地面震动同步,像是和整座山连在一起。
胖虎蹲在最后,铁锹横在肩头。他盯着脚下碎石,发现只要陈默施法,地面就有细微震感,像是踩在薄壳上。
陈默没动,继续盯着铜钱。
他知道现在不能急。刚才的誓言过了第一关,但这兽不让路,说明考验没完。它要的不只是身份证明,还有别的东西。
他低头看自己胸口。凤凰玉佩贴在胎记上,还带着体温。刚才那一幕记忆回放——父母站在棺室前,母亲回头对他笑——不是幻觉,是这兽在查他的心。
现在轮到他去查这兽的底细。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落在左手掌心。混着法力画了个窥灵印,双目泛起琥珀色光纹。这一次,他看清了。
守护兽体内有七道金线,从额鳞出发,贯穿四肢与尾根,构成一个类似阵法的结构。每一道金线都像是被什么钉住,固定在特定位置。这些点位,和他腰间剩下的六枚铜钱位置隐隐对应。
他明白了。
这不是守门兽,是活体阵眼。
真正的“九幽炼尸阵”不在地下,就在这门前。而这兽,是阵法的最后一环,负责筛选能补全阵法的人。
他低声说:“别动。”
江玉柔和胖虎都没应声,但他们站得更稳了。
陈默收回目光,左手在地上划了一道符,安魂阵雏形。他没激活,只是试探。守护兽没反应。
他又取出六枚铜钱,按北斗七星位摆在身前,天权位空着。这是茅山布阵的基本式,缺一位,代表传承未全。
他轻敲主星位铜钱,发出一声脆响。
刹那间,守护兽右耳转向阵眼方向,金瞳睁开一条缝,尾巴扫地,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正对着那个空缺的位置。
陈默心头一震。
它在指路。
它要的是完整传承。
可第七枚铜钱早就丢了,外公临终前也没提它在哪。他只能换法子。
他把凤凰玉佩重新贴回胸口,压在胎记上。两手交叠,闭目调息,调动家族血脉之力。这是最后的办法。
胎记开始发热,玉佩也跟着发烫,红光微闪。
守护兽鼻孔喷出两股白气,前肢微屈,像是要起身,却又强行压住。
陈默知道它在挣扎。它认出了血脉,但规则不允许轻易放行。
他睁开眼,突然开口,声音低哑:
“月沉西,鬼行途,引魂灯,照归路……”
这不是正式咒语,是小时候外公哄他睡觉时哼的赶尸调残句。一句不成调的歌谣。
可就在他唱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守护兽全身一震。
九条尾巴猛地展开,铺满地面,像一面屏障。金瞳完全睁开,直直看向陈默。
它没动,也没叫,就那么看着。
陈默继续唱,断断续续,有些词忘了,就凭着记忆硬接。每唱一句,胎记就越热一分,玉佩的红光也越亮。
他知道这招冒险。动用血脉共鸣会加速邪气入侵,但他没别的选择。
歌声在洞穴里回荡,灰雾都慢了下来。
江玉柔察觉地脉流动变了节奏,原本向内吸的阴气开始停滞。她立刻意识到,如果强行闯关,整座墓可能塌陷。她没打断,只悄悄翻开笔记本,记下地气变化时间点。
胖虎盯着陈默脚边的碎石。那些石头原本不动,现在却微微震颤,像是下面有东西要出来。
陈默唱到最后一个字,喘了口气。
守护兽依旧盯着他,九尾未收,金瞳未闭。
但它没攻击。
陈默伸手摸向腰间剩下的六枚铜钱。
他要把阵补全。
可就在他指尖碰到铜钱的瞬间,胸口一阵剧痛。
邪气冲上了肘部。
他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冷汗滑进眼睛。玉佩的红光暗了一瞬,胎记也冷却下来。
守护兽耳朵一抖,九尾缓缓收拢,金瞳眯起。
它在等下一个动作。
陈默咬牙,右手撑地站起来。他知道不能再拖。
他把六枚铜钱重新串回腰带,然后脱下唐装外衫,露出后背。
那里有一道旧疤,是十岁那年父母遇难时留下的。疤痕形状,像一只展翅的凤凰。
他拿起一枚铜钱,对准疤痕最深处,用力按下去。
血流了出来。
他用血在背上画了一个符,不是完整的镇尸符,而是外公教他的第一个符——唤灵契。
这是他们这一脉入门时必须画的。
画完最后一笔,他抬头,直视守护兽。
“我陈默,承茅山术,守陵不盗,护秘不泄。”
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守护兽伏在地上,金瞳微闪。
九条尾巴再次展开,比之前更宽,挡住整个石门。
但它没有让开。
陈默喘着气,知道自己还没过关。
他还差最后一样东西。
不是血,不是符,也不是歌谣。
是钥匙。
他摸向怀里,玉佩还在。
可他知道,真正的钥匙,不在他身上。
在别人手里。
霍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