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手指刚碰到底片的边缘，陈念的左臂突然抽搐。
不是轻微的颤动，是整条手臂猛地弹起。
伤口裂开，皮肉翻卷，露出底下银光闪烁的细线。
那些线像是活的，在血肉里游走，顺着血管往肩膀爬。
它们从撕裂的皮肤下钻出，一根接一根，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一团银色的网。
沈烬反应极快，立刻松开底片往后撤。可还是慢了一步。
两根银线已经射出，速度快得看不清轨迹，直接缠上他的脖子。
线勒进皮肤，一股冰冷的刺痛顺颈动脉往上冲，脑袋嗡的一声。
他呼吸不上来。
肺部像是被人用手攥住，挤不出一点空气。
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屠宰场、红裙女人、镇魂钉刺入眼眶的瞬间。
是死亡闪回。
但这次不一样，这些画面不是记忆，是被塞进来的。
“别靠近她！”沈烬喉咙挤出几个字，右手死死扣住颈间的银线根部，防止它继续深入。
老顾扑过来，一脚踩住陈念的小腿，双手压住她肩膀。
苏凝咬牙撑起身子，指尖还在流血，但她抬起手，准备画符。
银线没停。
它们从陈念手臂不断涌出，一部分缠住沈烬脖颈，另一部分在空中分叉，朝他太阳穴探去。
那不是攻击，是穿刺，只要扎进去，他的意识就会被彻底污染。
沈烬左手猛拍地面，把镇魂钉狠狠插进碎石。
铜钱震动，一圈灵波扩散开来。
银线抖了一下，勒紧的力道松了半寸。
就是现在。
他用尽力气吼：“老顾！绑她手腕！苏凝别净化，准备唤醒！”
老顾立刻扯下自己衣服的布条，绕过陈念双腕交叉捆住。
苏凝忍着眩晕，把最后一丝血涂在指尖，悬在半空，等命令。
沈烬低头看陈念的脸。
她眼睛闭着，呼吸平稳，脸色甚至比刚才好。可这种平静太假了。
一个快死的人不会恢复得这么快，她是被接管了，身体成了容器，程序自动运行。
他腾出一只手，快速拉开她衣领，摸到后颈。
指尖碰到一块硬物。
藏在皮下的金属块，正在发热。那是锚点，缝魂者留的后门。
一旦宿主濒死，就会激活银线反制机制，要么灭口，要么抓人。
难怪她能推开石雕救他。
她根本不是为了救人。她是来送命的，然后用尸体当陷阱。
沈烬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镇魂钉上。
钉子发出微光，他把它拔出来，抵在自己左肩位置，用力扎下。
疼痛让他清醒。
冥河水顺着经脉逆流，冲向颈部连接点。
银线和黑水接触，发出滋滋声，冒起一缕黑烟，线体收缩，又退了半寸。
他还不能松。
这东西怕灵能，但不怕暴力拉扯，刚才他试过硬拽，结果银线分裂出更多分支，差点穿进眼睛。
必须找到控制源。
“苏凝！”他声音嘶哑，“点她眉心！用血！不是净化，是叫醒她！”
苏凝点头，指尖落下，轻轻按在陈念额头中央。
血印刚沾上皮肤，陈念全身猛地一震。
眼皮剧烈抖动，手指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银线开始乱颤，有的缩回手臂，有的断裂飘落，在空中化成灰。
沈烬抓住机会，右手猛然发力，一把抓住颈侧银线根部，狠狠往外扯。
线被拔出，带出一串血珠。
他翻身滚开，后撤三米，背靠碎石堆停下。
喘得厉害，脖子上留下两道深红勒痕，皮下已经开始发紫。
陈念躺在地上，银线全部缩回左臂，皮肤慢慢愈合，看不出伤痕。
她的眼睛还闭着，但呼吸节奏变了，不那么机械。
老顾蹲在她旁边，伸手探她鼻息。
“活着。”他说，“心跳也正常了。”
苏凝跪坐在地，护目镜裂了一道缝，左臂石化的部分蔓延到手肘。
她抬不起手，符画不了了。
沈烬靠在石头上，左手还握着镇魂钉。他盯着陈念，一句话没说。
他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结束。
那是系统启动，不是个体行动。
陈念体内有程序，触发条件是濒死。
她救他，等于给自己按下启动键。
她知道后果。
所以最后划那个“逃”字，不是让他躲沈沧海。
是让他躲她。
远处，沈沧海站在原地，没再往前。
他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
幽灵群依旧僵立，没有动作，地下吟诵还没恢复，它们失去了指令。
时间不多了。
沈烬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还在抖。不是因为窒息，是因为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一直以为陈念是觉醒者，是叛逃的傀儡。
可她从头到尾都在执行任务。
只是任务内容变了。
她不再是传递信息的工具。
她是钥匙。
钥匙不需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开门。
只要能打开就行。
“她现在是什么状态？”老顾低声问。
沈烬没回答。
他看着陈念的脸，她的眉心还留着血印，嘴唇微微张开。
突然，她的手指动了。
不是抽搐，是规则的动作，食指抬起，缓慢地，在空中写了一个字。
“杀”。
沈烬瞳孔一缩。
老顾立刻按住她肩膀：“别起来！”
可她没动，只是手指停在半空，维持那个姿势。
苏凝喘着气：“她在……提醒我们？还是……程序在输出指令？”
沈烬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
他盯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睁开。
一秒。
两秒。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然后，缓缓睁开了。
眼神很清，没有迷雾，没有混乱。她认得人。
她看着沈烬，嘴唇动了动。
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听得见。
“我不是……来救你的。”
她顿了顿，呼吸一顿。
“我是来……让你杀我的。”
沈烬没动。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银线会再出来，但这次不会再缠他。会缠别人。
会控制老顾，控制苏凝，会让他们自相残杀。
唯一的办法，是在程序重启前，毁掉载体。
可她看着他，眼神没躲。
“你知道……第七次闪回里发生了什么吗？”她问。
沈烬喉咙发紧。
她笑了下，嘴角有点血。
“我看过你的记忆。”
“你妈没死在祭坛。”
“她是你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