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恺杰拉着几乎虚脱的魏法医，在迷宫般的老城区亡命奔逃。
阿荣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始终跑在前面，时而停下，耳朵左右转动，然后迅速调整方向，引导着尹恺杰和魏法医的脚步。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两盏不灭的手电光。
顾红磊临终前的话像烙铁一样烫在尹恺杰的心上——他藏在信号站墙壁里的证据，为安全起见，已经被他取走，放在他妹妹的钢琴琴凳里。
必须拿到它！
这是顾红磊用命换来的，也是彻底钉死杜杜猫的关键物证！
但顾红磊的妹妹顾晓芸住在哪里？
尹恺杰只知道顾红磊提过她是个音乐老师，住在城西的一个教师公寓。
具体地址一无所知。
现在全城可能都在杜杜猫的监控下，贸然打听无异于自投罗网。
“去……去老铁那儿……”魏法医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他或许有办法，查到地址。”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径。
老铁虽然也可能暴露，但他根基深，经营广泛，或许有隐蔽的联络方式。
两人一猫不敢走大路，靠着阿荣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专挑最偏僻无人的路径，向老铁平时活动的城北区域迂回前进。
途中，他们看到了不断增多的警车巡逻，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
显然，板桥公园南门的风波和刚才的枪战，已经惊动了官方层面。
只是一时不知被如何定性。
几经周折，在天色将明未明的最黑暗时刻，他们终于摸到了老铁一个鲜为人知的备用落脚点——一个位于城乡结合部、即将拆迁的汽修厂后院的小仓库。
尹恺杰用约定的暗号敲响了卷帘门。
门很快被拉开一条缝，老铁那张粗犷而警惕的脸露了出来。
看到尹恺杰和魏法医的狼狈模样，他吃了一惊，迅速将两人拉了进去，然后飞快地关门落锁。
仓库里堆满了废旧轮胎和零件，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味。
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摇晃着，映着老铁凝重无比的表情。
“老尹！魏老！你们没事吧？城里炸锅了！到处都在传杜杜猫的事！官方说法是‘恶意诽谤’，正在全力追查造谣者！但私下里，消息已经压不住了！”老铁语速飞快，眼中既有兴奋也有深深的忧虑。
“顾红磊……牺牲了。”尹恺杰声音沙哑，将顾红磊临终电话的内容告诉了老铁。
老铁听完，眼圈一红，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轮胎上。
“狗日的杜杜猫！小顾是个好苗子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顾晓芸的地址，我有办法！我有个徒弟的相好就在教育局档案科，我这就让他想办法查！”
老铁走到角落，用一个看似废弃的老式电话机拨通了号码，压低声音快速交代着。
等待回音的时间，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尹恺杰靠在冰冷的轮胎上，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魏法医的情况更糟，他年纪太大，连番的惊吓和奔波让他发起低烧，意识有些模糊，嘴里喃喃念叨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似乎是在担心家人的安全。
阿荣安静地趴在尹恺杰脚边，用舌头舔着前爪上沾染的一点灰尘和血渍，眼睛却始终盯着仓库唯一的入口，保持着最高警戒。
十几分钟后，老铁的电话响了。
他接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振奋：
“查到了！城西，玉兰花园沁水园5幢2单元2201室。”
“不好！他们摸过来了！得走！”老铁脸色一黑。
但魏法医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进行剧烈运动。
“老铁，你带魏老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我去拿证据！”尹恺杰当机立断。这是唯一的选择。
分开行动，目标更小。
“不行！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老铁反对。
“听我的！”尹恺杰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保护好魏老！他是重要人证！我们保持联系！”
他将身上最后一只不记名手机塞给老铁。
老铁看着尹恺杰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虚弱不堪的魏法医，重重叹了口气，咬牙道：
“好！你千万小心！！”
警笛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汽车刹车和人员集结的嘈杂声。
没有时间告别。
尹恺杰抱起阿荣，迅速从仓库另一个隐蔽的小门钻了出去，融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老铁则背起意识模糊的魏法医，从相反方向悄然撤离。
尹恺杰靠着对城市街道的熟悉和阿荣的指引，避开主要干道，向着城西方向一路赶过去。
不敢搭乘任何交通工具，只能依靠双脚。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几乎达到极限，但顾红磊临终的嘱托和欧阳荣儿期盼的眼神，支撑着他一步步向前走下去。
天色蒙蒙亮时，他终于看到了玉兰花园沁水园5幢的轮廓。
这是一片新开发的小区住宅楼。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2单元2201室……他深吸一口气，抱着阿荣，如同一个普通的晨起居民，低头走进了单元门。
楼梯间安静无声。
电梯匀速上行，尹恺杰很快站在2201室门口。
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福字。
看着门上的密码锁，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敲门。
里面似乎没人。
“密码是——祖国的生日？”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顾红磊最后的话，然后输入491001，门开了。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整洁，充满生活气息。
客厅一角，果然摆放着一架栗色旧钢琴。
尹恺杰冲到钢琴前，按照顾红磊所说，摸索着琴凳。
琴凳看起来是实木的，很沉重，反过来，用手敲击底板，声音略显空洞，有暗格！
他焦急地寻找着开关。
终于，在琴凳下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摸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
用力一按，“咔哒”一声，一块底板弹了起来。
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用透明胶带缠好的U盘。
找到了！
尹恺杰激动地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
就在这时，门口的警察似乎失去了耐心，开始用力撞门！
“砰！砰！”
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锁扣剧烈晃动，眼看就要被撞开！
无路可退了！
尹恺杰迅速扫视房间，目光落在窗户上。
这里是22楼，跳窗？想都不要想。
看了一眼手中的U盘，又看了一眼脚边对着门口龇牙低吼的阿荣，快步走到琴凳前，将U盘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
在门被撞开的前一秒，他主动拧开了门锁。
几名身穿制服、但眼神凶狠的“警察”一拥而入，枪口瞬间对准了尹恺杰。
“尹恺杰！你涉嫌诽谤罪、危害国家安全罪！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一人厉声喝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屋内，似乎在搜寻什么。
阿荣在他脚边，发出了愤怒而凄厉的尖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