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发酵的速度远超想象。就在照片事件爆出的第二天下午自习课，江野和沈知珩再次一前一后被叫进了班主任李老师的办公室。这一次，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
李老师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教案旁，放着一部屏幕暗下去的手机。她看着先后走进来的两个学生，一个是她引以为傲的年级标杆，一个是让她又爱又恨的体育特长生，此刻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她先看向了沈知珩。
“沈知珩，”李老师的声音带着刻意放缓的温和，但眉宇间的忧虑挥之不去，“老师一直很看重你，你沉稳、自律、目标明确，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但是最近，关于你的一些……传闻，闹得沸沸扬扬。那张照片，虽然来源不正，但影响非常不好。”
沈知珩垂着眼睑，站在办公桌前，身姿依旧挺拔，像一株不为风雨所动的青竹，只是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高中阶段，尤其是高三前夕，是关键时期。一时的冲动和迷惑，可能会影响你整个未来的轨迹。”李老师苦口婆心，“你的目标是A大，那是顶尖学府，竞争有多激烈你比我清楚。任何一点分心，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差距。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情，应该先放一放。老师是为你的前途考虑。”
她的话像绵密的针，一下下扎在沈知珩心上。他依旧沉默，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理性告诉他，老师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风险评估、成本效益分析……他都懂。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因为那句“不合时宜的感情”而泛起尖锐的刺痛。
李老师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对这个心思深沉的学生，说教效果有限。她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把精力都收回到学习上。”
沈知珩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自始至终，没有看站在门边的江野一眼。
门轻轻合上。
李老师的目光转向江野，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了许多。
“江野！”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知珩那么好的苗子，我一直担心他被你带偏了心思，结果呢？你倒好！直接给我搞出这么大动静！”
江野梗着脖子，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脸上是混不吝的倔强：“李老师，什么叫被我带偏？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两个人的事？”李老师气得拍了下桌子，“在教室里……那是学习的地方！是你们该做那种事的地方吗？！还被拍下来传到网上！你知不知道这给学校、给班级造成多坏的影响？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在乎沈知珩的前途吗？”
“我在乎！”江野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我怎么不在乎？但我跟他在一起怎么了？我们碍着谁了？”
“碍着谁了？”李老师被他顶撞得火冒三丈，“你看看现在全校都在议论什么？！人言可畏你懂不懂？沈知珩是要冲顶尖大学的人，他的档案不能有任何污点！你呢？你是体育特长生，文化课本来就不稳定，现在还把心思花在这些歪门邪道上！你们这样下去，是在互相耽误！”
“互相耽误”四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野心上。他想起星空下沈知珩说起“北极星”时眼里的光，想起自己发誓要拼尽全力的承诺。一股混杂着愤怒、委屈和恐慌的情绪堵在喉咙口，让他说不出话。
“我告诉你江野，”李老师看着他涨红的脸和紧握的拳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严厉，“这件事学校已经在关注了。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考大学！其他的，都必须给我停下！尤其是你，收敛点你的性子，离沈知珩远点，别再去影响他！听到没有！”
江野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他知道老师的话有她的立场，那些关于前途、关于影响的考量，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勒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想妥协，不想“离他远点”，但他更害怕真的如老师所说，会“耽误”沈知珩。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知道了。”
声音低沉，带着不甘和屈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从办公室出来，江野觉得脚步无比沉重。走廊上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班主任的话，连同那些无处不在的指点和议论，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抬头，望向高三（一）班教室的方向，那里有他想要靠近、却仿佛瞬间变得遥不可及的人。
苦口婆心的劝诫，裹挟着现实的重量，压在了两个刚刚许下星空之约的少年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