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垣听进去了,冯剑等人也松了口气。
他们与秦垣结识已久,虽然因为司主李京和秦垣背后的北帝派,略有芥蒂。
但共历患难,已将其视为可靠同伴,自然不愿见他因不慎卷入更深漩涡。
又交流了几句关于论道流程和注意事项的闲话,夜色已深。
众人便各自散去,回房休息。
任羽幽房内灯火已熄,想必已歇下。
苏子房间也静悄悄的。
孙有为的屋子则还亮着灯,想必也在打座。
秦垣没有打扰,轻轻推开自己房门。
躺在床上,秦垣感觉有些疲惫。
自出山之后经历的种种,不管是旁门左道余孽,还是邵卿死前的密语,乃至于后来的冥司,正道,和神秘的韩幕僚,都如同一条条暗流,在看不见的棋盘下涌动、交织、碰撞。
而他自己,似乎不知不觉,已成为了棋盘上一个颇受关注的棋子,甚至……在有些人眼中,可能已是一枚试图搅动局面的“变数”。
师父杜明远当年游历天下,是否也曾面对过如此复杂的局面?他最终选择远走边陲,隐居山野,除了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大道至公”,是否也有几分对这般纷扰的疏离与厌倦?
秦垣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与师父不同。
有些事,避不开,那便直面。
有些局,躲不掉,那便破局。
他需要更清楚地了解规则,更需要……提升实力。
末法时代,终究要靠实力说话。
无论是应对元真道派的报复,还是可能与张狂儒这等人物交手,甚至是在那潜伏的危机中保全自身并达成目的,实力都是根本。
三日时间,不长,但足以让他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月光偏移,夜渐深沉。
秦垣缓缓盘膝,闭上双眼。他并非入睡,而是进入了一种深沉的入定状态。
呼吸渐缓,心跳与灵力的流转,却似乎与窗外隐约传来的帝都夜声、与脚下大地深藏的脉动,渐渐寻得了一丝玄妙的同步。
花厅内的谈话,河畔的偶遇,街头的对峙……诸多纷杂信息与情绪,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起涟漪,又逐渐沉淀。
唯有一颗向道之心,愈发澄明坚定。
就在他即将完成一个大周天搬运,心神最为凝聚澄澈的那一刻——
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瞬间汗毛倒竖的熟悉气息,如同投入静湖的一粒冰晶,蓦然闯入他灵觉的边缘!
这气息……阴冷、晦涩、带着一种与正统道门相似却又更阴冷,一闪即逝。
正是在来帝都途中,那黑暗山林里短暂现身,而后离去的神秘人!
“追来了?”
秦垣双目骤睁,眼底精光一闪而逝。
没有丝毫犹豫,他身影如鬼魅般从榻上飘起,无声无息地拉开房门,闪身而出。
大厅内月华满地,星点婆娑。那丝气息已然远去,快得惊人,只留下一缕淡到几乎无法捕捉的余韵,指向西北方向。
追!
秦垣甚至来不及通知隔壁的孙有为或任羽幽,身形已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青影,融入夜色之中。
他速度极快,看似步伐不大,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如瞬移般掠过数丈距离。
那气息的主人显然也极为谨慎,专挑僻静小巷、屋顶檐角前行,路线曲折,不断变换方向,似乎在有意避开某些可能存在监视的区域。
秦垣将五感提升到极致,死死锁定那丝飘忽不定的阴冷气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紧紧尾随。
双方一前一后,在帝都沉睡的街巷屋脊间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追逐。
月色下,两道影子快得只剩模糊的残影,偶尔惊起檐下栖息的夜鸟,扑棱棱飞起,旋即又没入更深的黑暗。
渐渐地,周围的房屋变得稀疏低矮,人烟气息淡去。
前方出现高大巍峨的城墙轮廓——他们已接近帝都西北角的城门。
此刻城门早已关闭,但有修为在身者,翻越城墙并非难事。那气息毫不停留,径直越墙而出。
秦垣紧随其后,身形如轻烟般掠上墙头,目光一扫,城外是连绵的荒野和远处黑魆魆的山峦影子。
那气息出了城,速度似乎更快了一分,朝着西北方一片稀疏的林地掠去。
略一迟疑,秦垣还是跟了上去。
对方引他出城,意图不明,但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正面接触这个神秘人,或许能揭开一些谜团。
进入林地,树木影影绰绰,月光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那气息在林中一处稍微开阔的空地前,戛然而止。
秦垣停下脚步,凝神望去。
空地上,静静地站着三个人。
两男一女。
皆身着统一的玄色劲装,款式简洁利落,与镇灵司的服饰有几分相仿。并非任何已知大宗门的服饰,但做工精良,隐约有灵光暗蕴,显然不是凡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腰间悬挂的腰牌,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暗沉的金属光泽,造型古朴,呈不规则的多边形,中央浮雕着一个笔力苍劲、充满煞气的古篆——“擒”!
这个“擒”字腰牌!
秦垣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跳。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边陲小镇外,许之年将军墓深处,那具丹炉旁的枯骨!
枯骨的腰间,不正悬挂着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腰牌吗?!
只是墓中那枚历经岁月,已然锈蚀黯淡,而眼前这几人腰间的,则崭新如故,透着冰冷的质感。
原来,这腰牌并非孤品,它代表着一个组织!
空地中央,为首的是一名约莫三十余岁的男子,面容冷峻,线条硬朗,双目在黑暗中亮得慑人,仿佛两点寒星。
他的气息……正是那个神秘人!
他左侧是一名年纪稍轻、面容略显阴柔的男子,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
右侧则是一名女子,身姿高挑,黑发束成利落的马尾,面容姣好却罩着一层寒霜,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剑,目光同样锁定在秦垣身上。
三人气息皆深沉内敛,修为高深。
尤其是为首男子,给秦垣的压力,竟隐不逊于徐载道!
而且他们身上那种经过严格训练、默契配合所形成的无形气场,以及腰间“擒”字腰牌隐隐散发出的肃杀与古老意味,都表明这绝非寻常散修或普通宗门弟子。
“北帝派,水中庙,秦垣,杜三思传人。”为首男子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很好,你果然跟来了。”
秦垣压下心中震动,灵力暗暗提起,周身气机含而不发,沉声道:“阁下何人?一路引秦某来此,意欲何为?”他目光扫过三人腰牌,“这腰牌,与许之年将军墓中那具枯骨所佩,一模一样。”
听到“柳镇许之年将军墓”,三人眼神都有了细微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