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又爆了一下,火星溅到案几边缘,没人去管。嬴政的问题还在空中悬着,像一块压在胸口的石头。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程超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页面上滑了两下。他抬头看了看这些人,一个个都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咳嗽了一声。
“咱们刚才聊得太深了。”他说,“再聊下去,估计明天早朝都得改时间。”
他把手机举起来,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份文档标题:《历代帝王通识测试》。
“我准备了个小环节,叫‘历史问题考’。”他顿了顿,“答得好加分,答错了——下一回合当主持人,还得念一段《弟子规》。”
刘彻第一个回过神来:“你这是要考我们?”
“不是考。”程超说,“是交流。你们可是亲历者,我说的那些视频内容,在你们眼里可能全是错漏。不如干脆让你们自己讲。”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那你出题吧,看看能不能难住人。”
程超笑了,点开第一题。
“第一问——秦为何二世而亡?请从制度、人事、民心三方面分析,限时三分钟作答。”他扫了一圈,“谁先来?”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
赵匡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嘴里轻声嘀咕:“这哪是答题,是在批奏折。”
朱元璋冷笑:“小子,你是想看我大明怎么垮的吧?上来就拿秦朝开刀。”
“秦朝是你老祖宗?”程超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朱元璋瞪他一眼,“我是说,这种事哪有标准答案?你定个法,推个制,当时看着好,十年后未必行得通。”
刘彻坐直了身子:“可问题是,秦确实只传了两代。”
嬴政一直没开口。他坐在那里,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手指慢慢搭上了案沿。
程超看着他:“陛下,您要不要试试?这可是关于您的朝代。”
嬴政抬眼:“我的事,还用你来考?”
“不是考您。”程超说,“是让大家一起想想,为什么那么强的国家,突然就倒了。”
李世民点头:“这个问题确实值得说。我也一直好奇,北击匈奴打了几十年都没垮,秦怎么一场起义就崩了?”
赵匡胤插话:“我觉得关键不在兵少兵多,而在底下的人愿不愿意替你打。”
“继续。”程超鼓励道。
“秦统一后,六国旧贵族全被压着,心里不服。百姓呢,徭役重,税高,活不下去。这时候有人带头,自然一呼百应。”赵匡胤说着,抬头看向嬴政,“不是您的法不好,是推行得太急,没留喘息的时间。”
李世民接过话:“而且秦没有培养新势力。灭六国后,用的还是老班子,地方上全是外派官,没人真心拥护。”
刘彻摇头:“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继承人选错了。扶苏要是登基,局面不会这么糟。”
“你怎么知道?”朱元璋反问。
“史书上写得清楚。”刘彻说,“扶苏仁厚,能收民心。”
“仁厚?”朱元璋笑了,“乱世之中讲仁厚,跟送命有什么区别?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你说扶苏会怎么办?下诏安抚?等他走完流程,人家已经打进咸阳了!”
“那你说怎么办?”刘彻看他。
“杀。”朱元璋说得干脆,“头一个带头的必须杀,杀得狠,后面才没人敢跟。但我也会同时减赋税,放劳役,让老百姓看到好处。一边镇压,一边给甜头,这才是稳局的办法。”
李世民皱眉:“可你这样,还是治标不治本。问题出在制度设计上。秦把所有权力集中在皇帝手里,地方毫无应变能力。一旦中央出事,全国瘫痪。”
嬴政终于开口:“集中权力,是为了避免分裂。六国就是因为分封太多,各自为政,才被一一击破。我废分封,立郡县,正是为了长治久安。”
“可你也断了自救的路。”赵匡胤说,“唐后期藩镇割据是乱,但至少还能打几年。秦呢?陈胜一起义,三个月内十多个郡失守,朝廷连调兵都来不及反应。”
刘彻点头:“这确实是短板。边关有事,得等皇帝批,批完再传令,等军队到位,黄花菜都凉了。”
程超听着,忍不住笑出声:“你们这不是在答题,是在开会。”
“本来就是朝议。”朱元璋说,“你以为当皇帝天天坐着听汇报?大事都是这么吵出来的。”
程超翻了一页文档:“那我再出一道?”
“来。”刘彻直接伸手,“别光问过去的,问点实在的。”
程超点头,点开第二题。
“第二问——汉武帝晚年巫蛊之祸,造成太子自杀、长安血流成河,根本原因是什么?请结合政策失误与权力结构分析。”
刘彻脸上的轻松瞬间没了。
他坐正身体,眼神变了。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赵匡胤低声叹了口气:“这题狠啊。”
朱元璋冷笑:“你这是专挑痛点打。”
程超摊手:“题目是系统随机选的,我不负责手下留情。”
刘彻盯着他:“你说‘系统’?你这手机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了你也听不懂。”程超说,“你就当它是本会动的史书。”
“我不信。”刘彻站起身,“天下哪有这种宝物?能看未来,能召古人,还能出题考皇帝?”
“但它就在你眼前。”程超把手机往中间一放,“你要不要先答?还是弃权?”
刘彻没动。
过了几秒,他缓缓坐下:“这事……复杂。”
“那就开始计时。”程超说,“三分钟。”
刘彻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声音沉了下来:“我晚年多病,疑心重。江充趁机构陷,说我宫中有蛊气,一路查到太子宫中。太子无法自明,被迫起兵,最终败亡。”
“这只是表面。”李世民忽然说,“真正的原因是,你活着的时候就把权力架空了。太子虽立,却无实权。大臣不知效忠谁,宦官横行,小人得志。”
“你也一样。”刘彻看他,“贞观后期,你不也差点被魏征气死?”
“但我没让他死。”李世民说,“我骂归骂,奏折照批,政事照理。你呢?太子一死,整个朝廷清洗了一遍。”
赵匡胤补充:“还有财政问题。你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只能靠严刑峻法敛财。百姓苦,官员怕,人心早就散了。”
“所以有人想动你身边的人。”朱元璋说,“因为你已经不像个能护住下属的君主了。”
刘彻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说:“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会早点放权,让太子监国。该打的仗打,该休的兵休。不至于到最后,连自己儿子都不敢见我。”
殿内没人接话。
程超看了眼计时器:“回答结束。这一题,算你们集体完成,每人加一分。”
“谁要你加分。”刘彻苦笑,“说这些,比挨一刀还难受。”
程超没理会,继续翻题。
“第三问——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看似和平夺权,实则埋下哪些隐患?请从军事、政治、社会风气三方面作答。”
赵匡胤猛地抬头。
“你这题……”他指了指屏幕,“是冲我来的?”
“客观分析。”程超说,“不带立场。”
赵匡胤哼了一声:“那你问吧。”
程超重复一遍问题。
赵匡胤坐着不动,片刻后才开口:“夺兵权是不得已。五代十国多少皇帝,都是被部将推上去又砍下来的?我不动手,迟早被人动手。”
“但你用的方法太软。”李世民说,“换防、调职、给钱,看起来皆大欢喜,可将士们从此觉得,打仗不如讨好朝廷。”
“关键是文官掌军。”刘彻说,“你开了这个头,后来的皇帝都学你。结果边关打仗,前线将军要看后方宰相脸色行事,能打赢才怪。”
朱元璋直接说:“你这是养绵羊管猛虎。平时温顺,真来了狼,连叫都不会叫。”
赵匡胤脸色有点发青:“那你们说该怎么办?一个个杀?还是把将军全关起来?”
“不必杀人。”嬴政说,“可以轮换,可以监察,可以设副将相互制约。但不能彻底削他们的胆。”
赵匡胤握紧拳头:“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当时刚上位,根基未稳,不动声色已是极限。”
“可后果你得认。”朱元璋说,“我大明后来修长城,养边军,就是不想走你的老路。”
程超听着,一边记分一边点头:“看来这题也不简单。各位都有话说,说明问题确实存在。”
他抬头:“要不要再来一道?”
嬴政忽然开口:“你这些题,都是亡国之患,失败之因。”
“对。”程超说,“成功容易总结,失败才最难面对。”
嬴政盯着他:“那你敢不敢问我——如何统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