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灯火晃了晃,映在刘彻脸上。他坐着没动,手指搭在案边,忽然笑了。
“始皇说开创难。”他开口,“可我觉得,难不是停下脚步的理由。”
嬴政抬眼看他。
“你画地图,是从无到有。”刘彻站起身,走到殿中那幅地图前,手指顺着长城往西划去,“我走的路,是你画好的。但我想把这张图再往外推一推。”
程超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这人说话时不像在讲过去的事,倒像是正在下令出征。
“打匈奴,打了四十年。”刘彻声音不高,却一句比一句重,“有人说我是穷兵黩武。可我要是不打,边关百姓就得年年逃难,农田变荒地,孩子连书都读不成。”
李世民微微侧头。
“我不只是为了打仗而打。”刘彻转身,面对众人,“我在朔方设郡,把流民迁过去种地。派官员教他们修渠引水,建城立仓。十年后,那地方能自己养兵,不用朝廷再运粮。”
赵匡胤皱眉:“可新占的土地,守得住吗?”
“守不住就多派将军?”朱元璋冷笑,“等哪天将军做大,反手一刀,你就成了下一个陈胜吴广。”
“所以我一边打,一边建制度。”刘彻不急不慢,“每拿下一块地,立刻设官府,定户籍,收赋税。百姓认的是汉律,不是某个将军的脸。”
他顿了顿:“你要真想稳,就不能只靠刀。得让人觉得,跟着你过日子,比以前强。”
嬴政手指轻敲案面。
“我在西域设都护府。”刘彻继续说,“让当地首领当官,但归汉朝节制。他们的儿子要来长安读书,学礼仪、学法令。学成回去,说话办事,自然偏向汉廷。”
李世民眼神微动。
“这不是征服。”刘彻道,“这是换血。一代人过去,新的想法就扎下根了。他们不再觉得自己是外族,而是汉的一部分。”
赵匡胤低声问:“真能做到?”
“南越王归降后,我让他子孙娶汉女,用汉姓。”刘彻嘴角扬起,“三十年后,他们上奏章自称‘臣某’,写的一手好隶书。你说算不算?”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你这招,比杀人高明。”
“杀一个人容易。”刘彻看他一眼,“可杀完之后呢?留下空地,还是乱局?我要的是土地活起来,人听话,心也归顺。”
程超听着,心里一震。他原以为这些帝王聊的都是谁打赢了多少仗,结果人家谈的全是战后怎么管人、怎么改规矩。
“你们看地图。”刘彻又转回地图前,手指点向河西走廊,“这里原本是匈奴牧场,现在有八座新城。商队天天走,汉货卖到大宛,西域的葡萄、苜蓿运回来种。”
他笑了一声:“打仗花的钱,十年就赚回来了。而且越打越富,越富越能打。”
嬴政终于点头:“你是把战争变成了生意。”
“没错。”刘彻坦然承认,“打仗要钱,我就让打仗生钱。你在咸阳修驰道,是为了调兵快。我在边境开互市,是为了让胡人离不开汉货。”
李世民轻声道:“一旦他们吃惯了铁锅煮的饭,穿惯了丝绸做的衣,就不会再想回到帐篷里啃干肉了。”
“对。”刘彻看向他,“人心这东西,不怕慢慢来。你给他好处,他自然靠近你。等他发现离开你活不了,还用你逼他称臣吗?”
赵匡胤沉吟:“可万一哪天朝廷弱了,这些新地会不会立刻反?”
“会。”刘彻直接答,“所以不能让它有机会反。每年轮换官员,三年一调。军权分拆,粮草由中央直供。地方想造反,手里没兵没钱,拿什么打?”
朱元璋哼了一声:“你想得周全。”
“我不是天生就会。”刘彻摇头,“一开始也吃过亏。派个将军出去,打了胜仗,回来就要地要权。我说不行,他就拖着不交兵符。”
“你怎么处理?”李世民问。
“我把他的儿子召进宫,封个闲职,天天请他吃饭。”刘彻笑了笑,“然后告诉那位将军:你儿子在我这儿过得很好,你要是安心做事,将来还能当大官。”
赵匡胤一愣:“就这么解决了?”
“他还敢闹?”刘彻冷笑,“他要是动手,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儿子。他要是听话,一家人都能富贵。你说他会选哪个?”
殿内静了一瞬。
朱元璋忽然笑出声:“你这手段,比我狠。”
“你不也杀功臣?”刘彻反问。
“我杀,是因为压不住。”朱元璋盯着他,“你不动手,却让人乖乖听话。这才是真本事。”
刘彻没接这话,只是转身又看向地图。
“我做的事,不止是扩土。”他说,“是让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慢慢变成一样的人。说一样的话,用一样的钱,遵守一样的法。百年之后,没人记得谁是匈奴,谁是南越。大家只知道——自己是汉人。”
程超听得呼吸都轻了。这话听起来像吹牛,可从刘彻嘴里说出来,就是一种理所当然。
嬴政缓缓开口:“你比我走得远。”
“因为你破了旧。”刘彻回头,“我才能建新。没有你统一文字度量衡,我在西域说的话,当地人听不懂,法令也推不动。”
“那你算是踩着我的路前进。”嬴政淡淡道。
“但我走得更宽。”刘彻毫不退让,“你烧书坑儒,是为了断根。我办太学,派博士下乡,是为了种根。一个毁,一个建。方向不同。”
李世民忽然道:“你这么做,不怕耗空国库?”
“耗?”刘彻笑了,“新开的郡县,第三年就开始纳税。西域商路打通后,关税一年比一年高。我打匈奴花了七十万万钱,十年内靠贸易赚回一半。”
他摊手:“打仗是花钱,也是赚钱。关键看你有没有脑子。”
赵匡胤忍不住问:“要是打输了呢?”
“那就认。”刘彻说得干脆,“李广败过,赵破奴被俘过。败了就撤,总结教训,再来。但不能因为怕输,就不敢打。”
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总想着稳。可天下哪有永远稳的事?该动的时候不动,等别人强大了,你就只能挨打。”
朱元璋眯起眼:“所以你是主张——主动出击?”
“对。”刘彻点头,“与其等别人打上门,不如先下手为强。打得痛快,才能睡得安稳。”
李世民低声道:“可百姓呢?他们不想打仗。”
“我知道。”刘彻语气缓了些,“所以我一边打,一边减税。打赢一场,就免几个郡的赋。百姓看到好处,自然支持。”
他看向程超:“你以为他们爱看戏?他们最爱听捷报。城门口贴一张告示,说匈奴单于跑了,全城都会放鞭炮庆祝。”
程超张了张嘴,没说话。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历史书上总说“汉武盛世”——不是因为打了多少胜仗,而是因为这场开拓,真的让很多人过得更好了。
“所以我说。”刘彻最后道,“开拓不是消耗,是投资。投的是土地,是人口,是未来。你今天多走一步,后代就能少流一次血。”
他停顿片刻,声音沉下来:“我不求人人都懂我。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做这些事,汉朝撑不过一百年。”
殿内没人接话。
嬴政低头看着手中的玉圭,指尖慢慢抚过边缘。
李世民坐直了些,眼神变得锐利。
赵匡胤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重新思考什么。
朱元璋盯着地面,忽然说了句:“我要是早想到这一层,或许不用杀那么多人。”
刘彻没笑,也没得意。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山。
火光跳了一下,照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