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匹阿哈尔捷金马的步态视频回放,右后腿落地时还是有点外翻。昨天录完像就没来得及处理手机消息,现在屏幕亮了三下,叶婉清的名字跳出来。
我没点开。
先去了隔离区。那匹咳嗽的幼驹昨晚呼吸频率降下来了,体温也正常。我摸了摸它鼻尖,温热的,没再打喷嚏。这就好。
刚走出围栏,临时工小李跑过来:“林哥,饲料配好了,今天按你说的比例。”
我点头,顺手拿起一勺看了看,又闻了一下。不对。
“这个黄豆粉加多了。”我说,“原定是百分之十五,你倒了快三十吧?”
小李挠头:“我看老张他们以前都这么干,说马爱吃。”
“爱吃不等于适合。”我把勺子放回去,“幼驹肠胃还没发育好,吃多了会拉稀。你去把这批料全部重配,现在就改。”
他脸一下子红了,转身就走。
半小时后,所有饲养员都集合在仓库前。我接上便携电源,打开投影仪,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是成吉思汗骑在马上,对着一群牧民训话。
“良驹非一日成,饲者心须如石。”他说完这句话,镜头切到一群小马在草原上奔跑。
工人们看得愣住。
我把《天驷育灵诀》第三条投上去:“食有定时,料无杂掺。这不是规定,是保命的底线。你们觉得麻烦,可少死一匹马,就是省几万块。”
没人说话。
老张从兜里掏出新打印的喂养流程表,默默贴在值班室墙上。其他人也跟着把表格夹进工作本。
这事就算过去了。
上午九点,我去东区查一圈。那匹蒙古铁蹄马又站在饮水槽边上不动。工人以为它生病了,想拉去检查。
“别动它。”我拦住,“让它自己来。”
我蹲在五米外,捧起一捧水喝了一口,然后慢慢走近,把手伸过去。它鼻子抽动,退了一步。我不动,等它凑上来舔了我掌心一下。
第二天早上,我让工人用麻布把水管接口包起来。再去的时候,它已经能自己喝水了。
我在记录本上写:“恐惧不是病,要用信任解决。”
老张路过看了一眼,没说话,但顺手把旁边那块“忌敲铁器”的牌子扶正了。
中午太阳毒得很。草场西侧的地开始裂口子,自动喷灌系统连着跳了两次闸。电压不稳,电力公司说要下午才能修好。
我立刻叫人搬消防软管。
自己扛着冲进圈舍,一边冲水降温,一边给每匹马喷防暑雾剂。中药是按《天驷育灵诀》第五条配的,薄荷、金银花、甘草熬成浓缩液,兑水喷雾。
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衣服全湿透。有个年轻工人看不过去:“林哥你歇会儿,我们来就行。”
“我不累。”我说,“这些马认人,换谁都不一样。”
下午四点,电终于来了。系统重启,喷头转起来,水雾洒满整个草场。
我坐在草坡上喘气,打开手机相册翻照片。三周前刚进场时,那些马毛色暗沉,眼神发呆。现在一个个精神了,肌肉线条也出来了。
老张端着饭盒走过来:“你拍这么多……是要留档?”
我点头:“以后每一匹都要建档案,出生地、健康记录、训练数据,全都存下来。”
“我儿子在畜牧局上班。”他说,“他说这种记录方式,研究所都不一定做得这么全。”
我笑了:“我不是为了评奖,就想把它们养好。”
他顿了顿:“明天我带几个人,帮你把东区排水沟再清一遍。”
说完转身走了。
傍晚收工,我没回家。在值班房旁边搭了个简易帐篷,晚上得盯着几匹重点马的情况。
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八,弹出一条新消息。
成吉思汗发来的:“观尔所行,似吾当年驰骋黑林之时。”
我笑了笑,关机充电。
抬头看天,星星很多。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是老张。他绕到西区水管那里,确认麻布包得好好的,没有反光,才熄灯回屋。
第二天清晨五点四十,我钻出帐篷。
空气很凉。草叶上有露水,踩上去沙沙响。我拿着记录本往山顶走。今天是第七天,该做晨嘶训练了。
两匹实验组的幼驹已经牵过来了。我站中间,喊了一声“开始”。
左边那人吹哨,右边那人拍手。两匹马仰头,长嘶。
第一声短促,第二声拉长,第九声几乎破音。但它们完成了。
我打开摄像机,录下全过程。
回到营地,老张已经在等我。
“昨夜三号母马有点躁动。”他说,“翻栏两次,不吃料。”
我立刻去查看。体温正常,眼白清亮,心跳平稳。不是身体问题。
我翻出它的档案,发现它是从北方运来的,运输途中翻过车。当时没外伤,可能留下了心理阴影。
“今晚把它单独牵到林边。”我说,“不要人多,也不要开强光。”
老张问:“有用吗?”
“试试看。”我说,“有些事,不能靠药治。”
中午我重新调整了轮牧路线。南区草太密,容易藏蛇,改成上午放牧。北坡阳光足,适合下午活动。
我还画了新的步道图,标出每个区域的功能:进食区、休息区、训练区、隔离区。工人照着施工,下午就把新围栏立好了。
晚饭时,几个工人蹲在井边吃饭。
“你们发现没,林哥每天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走。”
“他连马打个喷嚏都要记下来。”
“那天暴雨,他还冒雨去给小马盖防雨布。”
“可不是嘛,人家真上心。”
声音不大,但我听到了。
我没过去,只是低头吃饭。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看,是王大壮的消息:“豪哥,我明天过来,你说的那匹赤红马,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