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那人走下来，手里拿着文件夹。我站在晾纸架前，手里的纸还没放下。
风吹了一下，纸角动了。
我没动，也没说话。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厂房里挂着的纸，眉头皱着。
“林书豪？”他问。
“是我。”我说，“您是来查这纸的？”
“省工信厅，周正阳。”他翻开文件夹，“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个非法作坊，生产来源不明的高端纸张，涉嫌技术剽窃。”
我笑了：“您要不先看看？正好刚出一批。”
他没拒绝，跟着我走进厂房。我带他从蒸料区开始走，一边走一边说。
“主料是三年生桑皮，泡一天软化纤维。石灰水比例一比十，文火三刻钟，武火半炷香。停火看汤色，乳白就关火。传统靠猛煮六小时，我们控温，浆性更稳。”
他低头记了几笔。
走到打浆机旁边，我说：“改过的电动打浆机，转速调低，模拟人工捶打节奏。既省力，又不伤纤维。”
老张在旁边点头：“我干三十年，没见过这么细的参数。”
周正阳抬头：“你们每道工序都记录？”
“温度、时间、浆浓度，全记。”我把记录本递过去，“原始数据都在，随时可查。”
他翻了几页，眼神变了。
抄纸区，两张竹帘并排下池，两人同时捞浆，动作一致。起帘时稳，纸上刷一层稀豆浆，阴干后揭纸，完整无缺。
“双帘叠压法，加上豆浆固纤维。”我说，“撕不烂，墨不洇。”
他伸手摸了摸成品纸，又对着光看纤维纹路。
“这质量……比市面上最高档的书画纸还好。”
“不止。”我说，“成本能压到三分之一。设备也能本地化改造，不用进口。”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我：“你这套工艺，有命名吗？”
“暂时叫‘桑皮混麻古法改良工艺’。”我说，“不是复原，是升级。”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你一个年轻人，怎么想到这些？”
“老祖宗的东西，加点现代思路。”我笑，“这波啊，这波是古今合璧。”
他没笑，但眼神松了。
手机震了一下。
打开跨时空好友圈，朱元璋的消息跳出来：【样纸呢？】
我回了个“稍等”，正要解释，周正阳忽然说：“你这技术，得备案。”
“我已经整理了操作手册。”我说，“电子版可以马上上传政务平台。”
他点头：“传吧。如果验证有效，可能纳入‘传统工艺振兴计划’。”
我当场打开电脑，把《桑皮混麻古法改良操作手册》发到指定通道。重点标出多段控温、双帘抄纸、豆浆固浆三个核心点。
“设备改造方案也附上了。”我说，“国营厂现有生产线稍加调整就能用。”
周正阳打电话：“喂，李厂长？立刻派人来取样测试，三天内反馈数据。对，就是那个神秘作坊的纸……嗯，我觉得，要变天了。”
挂了电话，他看着我：“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吗？”
“知道。”我说，“一个穿旧卫衣的赘婿，搞出千年纸。换我我也怀疑。”
他忽然问：“你怕吗？”
“怕什么？”我反问，“我又没造假。”
他沉默一会儿，说：“明天省里开会，你来一趟。”
我说好。
他临走前回头：“那句话，别在外面乱说。”
“哪句？”
“古今合璧。”
我笑了：“这不是我说的，是历史自己写的。”
他走了。
王大壮冲进来：“豪哥！政府的人走了？咋样？”
“活下来了。”我说，“而且，要发财了。”
当天晚上，行业群炸了。
“听说了吗？某郊区破厂造出‘千年纸’，柔韧如帛，墨不洇染。”
“谁家的？红星造纸厂？”
“不是，是个叫林书豪的个人作坊。”
“林书豪？打篮球那个？”
“滚。”
老张发语音：“豪哥，刚才省纸业协会打电话，要来参观。”
我说：“让他们来。”
半夜，手机又震。
李白头像闪：【新曲再发一首？】
我回：【等会儿，忙着改变中国造纸业呢。】
嬴政弹消息：【摩天楼图纸已立坊，赏汝一物。】
我点开附件，是一卷青铜器铭文拓片，标注“阿房遗图·贰卷”。
还没看完，朱元璋发来：【听闻汝技已验？咱要再看千里传音之盒如何运作。】
我回了个视频。
第二天，省政府会议室。
我坐在角落，穿着唯一一件熨烫过的深色夹克。周正阳坐我旁边，低声说：“待会儿只说技术，别提来源。”
我点头。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
两家国营纸厂代表发言，测试数据出来了。
“抗拉强度是普通宣纸的3.2倍。”
“吸墨速度降低40%，墨迹清晰度提升65%。”
“生产成本下降68%，废水排放减少一半。”
全场安静。
有人问：“这技术，真能推广？”
周正阳站起来：“操作手册已备案，设备改造方案可行。建议列入专项扶持名单，三个月内试点投产。”
另一个声音：“来源呢？这么先进的工艺，一个人搞出来的？”
考古专家老李被请来了。
他拿着放大镜看过样品，激动得差点摔桌子：“这技法融合战国纤维处理和唐代涂布工艺！是失传技艺再现！你们懂不懂什么叫文化复活？”
没人再说话。
最后决定：授予“省级技术创新特别奖”，奖金五十万，专利绿色通道，主流媒体宣传支持。
颁奖典礼在传统产业创新大会举行。
红毯铺地，灯光聚焦，背景板写着“2024年度传统产业创新大会”。
我站在台侧，手里拿着证书和奖杯。
主持人念颁奖词：“林书豪先生以一人之力，激活千年技艺，推动传统产业提质增效……”
掌声响起。
我走上台。
灯光打在脸上，台下全是人。记者举着相机，闪光灯不停。
我接过话筒，声音不大。
“这张纸，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它揉进了两千年的智慧，也沾着今早厂房里的露水。”
“有人说我是个赘婿。”
“可今天我想说——”
“古今智慧的结晶，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全场静了一秒。
然后掌声炸了。
有人喊：“牛逼！”
我站在台上，没动。
手机震了一下。
朱元璋发来：【奖杯甚好，再发一段千里传音之术。】
我低头看屏幕。
手指刚碰到发送键，嬴政的消息跳出来：【爱卿，摩天楼地基已夯，藏经阁方位有异，速查。】
我抬头看向台下。
周正阳在记录本上写字，老李在鼓掌，王大壮在直播镜头前蹦跶。
风从礼堂高窗吹进来，带着一股桑皮蒸煮的清香。
我的手指还按在手机屏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