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温养..."段青灯扯开衣襟,看见心脏位置浮现剑形凹痕。玄铁锥仿佛感应到召唤,自动归鞘般刺入他胸膛。剑刃与血肉交融的瞬间,他看见刑天在常羊山巅的最后一战,原来那柄被轩辕剑斩断的干戚斧,早该在五千年前就刺入黄帝后心。
一幅画面停留在战场上:
烽火如蛇,焦灼地舔舐着黑沉沉的天空。蚩尤立于赤铜巨兽之上,牛角狰狞直指苍穹,八十一位兄弟赤膊立于身后,周身刺青翻腾如活物,他们口中呼出的灼热气息,搅动着浓重血雾,九黎的战鼓震彻天地,轰隆作响,如大地深处涌动的岩浆,鼓点每落一下,大地便随之颤栗。
对面,轩辕部族的战阵如沉默山岳。青铜兵刃映照天光,闪烁出冷冽的寒芒。轩辕玄甲如墨,稳立于战车中央,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恰似凝固的青铜剑锋,其锐利仿佛能剖开混沌。随着他手中令旗挥动,战车阵列如开闸之水奔涌向前,青铜轮毂碾过破碎的旗帜与血肉,压出深陷的辙痕,直直撞入九黎汹涌的狂潮之中。
战阵核心,蚩尤与轩辕身影终于对峙。蚩尤的巨斧裹挟着远古的暴怒挥下,却被轩辕手中那柄承天应命的古剑稳稳格住,激起的火星如同远古星辰的骤然迸裂。轩辕剑锋随即如灵蛇般反噬而上,青铜的寒光在蚩尤臂膀上撕开一道刺目的深痕。血如泉涌,蚩尤一声怒吼,震得四周兵刃嗡鸣。侍立于旁的刑天眼见此景,眼中顿时燃起疯狂的赤焰,那火焰似乎已灼透了他的灵魂。他擎起巨盾,狂吼着撞开轩辕的卫士,庞大身躯如燃烧的山岩,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柄悬停于蚩尤头顶的致命剑锋!
利刃破空之声骤起,轩辕之剑如电光一闪。刑天猛扑的身影骤然僵直,他颈上头颅轰然坠地,滚入脚下粘稠的血泥之中。
然而,那无首之躯竟仍未倒下!他双手仍在摸索,五指痉挛着抓向泥土,仿佛要重新拾起那柄曾经紧握的战斧。当那巨大的身躯最终轰然倾覆,激起一片沉浊血浪时,轩辕玄色披风已掠过这无声的祭坛,奔向远方更激烈的战阵核心——那里,蚩尤臂上淋漓的创口,正无声地燃烧着下一场风暴的引信。
战场之上,刑天倒下的地方,血泥浸透战斧,无声地低诉着那未竟的狂怒。那柄青铜斧刃在血泊里兀自映着天光,仿佛仍欲劈开混沌——纵使头颅已失,那奋争的意志却如不熄的野火,在尘埃与血腥之中,灼灼然燃烧着,不肯被任何胜负抹去。
"我知道你恨的不是黄帝,"段青灯突然开口,剑锋擦着刑天肋下划过,"是恨自己没能守住九黎部族的笑颜。"这句话让刑天虚影叹了口气,干戚斧上的煞气出现片刻凝滞。
无数记忆碎片再次顺着刺青涌入。段青灯看见赤脚奔跑的九黎孩童抓着刑天战裙,看见篝火旁的老巫祝将骨笛放在无头神像膝头,看见最后一位大巫用血在刑天断颈处画上眼睛...
“我明白了,老巫祝说我是天命之人,应该就是帮你消除魔咒,消除心魔!”段青灯单膝跪地昂然长叹。
断首崖底传来轰鸣,新生的剑气劈开万丈冰层。段青灯顺着裂缝坠落,玄铁锥在手中不断变换形态:时而化作刑天惯用的青铜巨斧,时而变成九黎巫祝的蛇纹骨杖。地脉深处是沸腾的岩浆湖,湖心石台上却摆着套九黎族巫器。段青灯抚摸着铜鼎上的饕餮纹,鼎内残留的兽血突然沸腾,映照出刑天当年接受部族祭祀的场景。他将玄铁锥浸入鼎中,剑身竖瞳猛然扩张,竟开始吞噬上古残留的愿力。
"用我的血。"段青灯割开手腕。刑天法相在丹田震动抗议,他却将伤口按在剑瞳上:"既要同修,岂能只让你付出?"巫血与神火交融,在鼎中凝成七颗血色舍利,每颗都封印着刑天的一式战技。
一个低沉、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念,如同微风般拂过他的识海,带着些许生涩,却又无比清晰:
“契约……已成……炉鼎……亦是……战友……”
这意念不再是之前的咆哮或碎片,而是连贯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交流!
段青灯愣住了。契约?什么时候?炉鼎变战友?
随即,一股庞大而复杂的信息流,如同解封的洪流,轰然涌入他的脑海!无数破碎的画面、古老的意志碎片、关于刑天干戚之舞的战斗本能、关于天地洪荒的零碎认知……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一个以血脉为引、意志为凭、在生死一线间彼此守护而自然缔结的上古战魂契约!这契约并非主仆,而是共生!是意志的共鸣,是力量的共享,是背靠背面对一切的……战友!
信息流冲击着他的意识,带来阵阵眩晕,但段青灯却咧开嘴,笑了出来。那笑容混合着泪水,在满是汗渍血污的脸上,显得格外傻气,却又无比真诚。
当昆仑巡天使赶到时,看到的是颠覆认知的场景。
段青灯正在断首崖上狂舞着玄铁锥,身后刑天虚影同步挥动干戚斧。没有杀气,只有某种苍凉的古战舞。斧刃过处,崖壁千年不化的血雪开始消融,露出底下被掩埋的九黎图腾。
"战神祭舞..."为首巡天使的玉冠出现裂痕,"实在诡异,诡异至极,这疯子竟唤醒了刑天的神格!"
舞至第七转,段青灯锥锋突然指向云端。刑天虚影的斧刃劈开空间裂缝,露出后面藏有第四重天入口的青铜巨门。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飘落的雪在空中重组,化作桃花瓣落在两人肩头。
"下次砍准些。"段青灯抹去嘴角血迹,拍了拍刑天虚影的冰晶头颅,"当年那一斧要是再偏三寸,轩辕剑就该刺穿你的心窍了。"刑天战纹发出共鸣般的震颤,像极了沙场老卒的闷笑。
漫天法宝光芒中,巡天使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本该被煞气吞噬的凡人,正掐着刑天法相的脖颈往锥身灌注灵力。玄铁锥上的竖瞳流出血泪,却在泪珠落地时开出血色冰莲。
段青灯在冰面中心打坐时,刑天法相完全从他身躯走出来。无头战神将手按在他天灵盖上,八百年前的九黎古语直接在识海响起:
"汝为吾颅,随汝征伐天下。"
“征伐天下,同甘共苦!”
玄铁锥应声飞起,在段青灯后颈刻下环形符阵。从此刑天法相可借他双目视物,而他能随时调用战神积累的杀戮经验。最惊人的是锥身发生了变化,多了两个竖瞳。竖瞳——左眼保留刑天的赤金烈焰,右眼却变成段青灯的幽黑巫瞳。
刑天入身,段青灯踏上第三重天时,昆仑云海在他脚下裂开百里沟壑,顾小蛮跟在一伙白衣人身后,说说笑笑,显然是很熟络。
“灯哥,刚刚吓死我了,你在下面,我在这里都看的真切!生怕你出事,姬掌门一直安慰我说,要相信你!”顾小蛮眼睛有些发红。
“好妹子,莫哭莫哭,我这不好好的么!一切都结束了,走,上去看看!”
“灯哥,我爹果然没看错你,你顺利的通过了考验,我太高兴了!”顾小蛮换了一副满面春风的笑容,拉着段青灯破碎的衣袖。
“不错,此番还多了一个强大的战友,你看,诺!”他指了指刑天道。
刑天眼下像个小孩,居然在段青灯的胸膛转个圈,背对着众人。
“哈哈,他害羞了!”顾小蛮哈哈大笑道。
“胡说,我不想见生人罢了!”段青灯胸膛发出了声音。
“要不,你再试试这个?”顾小蛮将蚩尤剑递了过去。
段青灯犹豫了一会,敲了敲刑天,刑天扭动着身体。
“懂了!来吧!”他使起蚩尤剑,刑天什么反应都没有。
“玄天老儿呢?他在哪里?”段青灯四周张望。
“玄天老儿,你说那个树精呀?他最喜欢搞恶作剧了,不过坦言相告,它一开始是真的,后来那是你的心魔,恭喜你,突破了心魔,如果你真的刺了你那刑天兄弟,你也不复存在了!”白衣人群为首者的那个女性道。
“灯哥,这位是轩辕门主姬姐姐!”顾小蛮拉着白衣女子道。
这是一位女子,身着一袭素白如雪的广袖流仙裙,裙摆无风自动,仿佛汇聚了昆仑山巅最纯净的月华。她面容并非绝色倾城,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高远,如同悬挂于九天之上的明月,皎洁、清冷,不染尘埃。双眸清澈深邃,仿佛能映照出世间万物的本真。她周身并无强大的法力波动,却自然而然地与整座昆仑山融为一体,散发着令人心折的威严与道韵。她正是轩辕门门主——姬明月。
“段青灯见过姬门主!”段青灯作了个揖。
姬明月清澈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掠过那散落一地的青铜残骸和兀自跳跃的紫色电弧,最终落在相互搀扶、气息都极其不稳的刑天虚影与段青灯身上。那目光中带着一丝了然,一丝赞许,更有一丝洞悉一切的深邃。
“此阵,乃昆仑守山第一关,”姬明月的声音依旧清冷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段青灯和刑天虚影的意识深处,“非为阻人,而为验心验力。寻常法力神通,纵能强撼雷霆,亦难寻其阵眼,破其地脉锁链之基。唯有无畏无惧之勇,破灭虚妄之识,以及……心意相通、力可互补之契,方能斩断枷锁,破阵而出。”
她衣袖一挥,淡紫色闪电从她衣袖射出,“兹兹兹”声响之后,昆仑上再次被笼罩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那是能量护罩的再次形成。
“姬门主,神功盖世,段青灯佩服!”
“少侠威风凛凛,与众不同,他日当不可战胜!我这能量说实话只能镇住寻常小妖,你那干戚若是再次挥过去,昆仑山轩辕门就不复存在了!”姬明月的目光在段青灯苍白的脸和刑天虚影那燃烧着战意的赤红双眸之间流转。
“刑天,汝之勇,亘古无双;段青灯,汝之念,澄澈坚韧。汝二人,一为上古战魂之戾气所凝,一为当世铸剑之精魄所系,本似水火不容。然生死关头,却能摒弃前嫌,戾气为刃,执念为引,心念相合,力出一孔。此等‘战魂契’,非大毅力、大机缘、大破灭之后不能得。”
姬明月微微颔首,素白的衣袖轻轻拂动,仿佛驱散了山门前最后一丝暴戾的气息。“此阵,便是对汝二人这‘契’的考核。既已破阵,便是我辈中人,由此入山门吧。轩辕门之路,方始于此。”
“多有多罪,还请门主海涵和照拂,请!”段青灯恭礼道。
仙衣飘飘,众人随着姬明月来到了轩辕台。它并非是想象中金碧辉煌的仙宫,而是一块长满苔藓的陨铁巨岩。岩面残留着上古剑痕,最深处那道裂痕里插着半截青铜断剑——正是当年黄帝斩首刑天的轩辕剑残骸。
"九黎遗孤,刑天宿主,竟敢玷污圣器。"十二名轩辕卫破云而出,他们额间的龙形印记与剑痕共鸣。段青灯尚未拔剑,蚩尤剑已自动出鞘三寸,剑格竖瞳迸发赤金光芒。
轩辕卫首领璇玑子突然怔住。她手中佩剑不受控制地飞向蚩尤剑,两剑相触时竟发出悲怆龙吟。段青灯心口剧痛,刑天法相在丹田嘶吼:"轩辕老儿的血裔...杀!"
“战神稍安勿躁!”段青灯恐它暴怒钻了出来,连连安抚着。
但一切都被后方那个巨大的不可抵抗的力量拽了过去,段青灯扭头一看,却见轩辕剑残骸突然震碎苔藓。一股强劲的力量从中涌出,将段青灯拽到剑痕前。段青灯右手不受控地握住剑柄。霎时间,刑天法相与黄帝残念在他识海厮杀,玄铁剑竖瞳流出的血泪在岩面绘出上古阪泉之战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