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对不起师傅的教诲……对不起那些信任我的病人……我更对不起……我惨死的家人啊!”
墨渊凄厉的哭喊声在剧烈震荡的溶洞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随着他信念的彻底崩塌,体内那积攒了数十年的“噬魂神功”内力,失去了偏执心念的支撑,如同无根之木,开始剧烈地波动、涣散。那股微弱却纯净的、代表“生”的本源气息,虽如风中残烛,却顽强地在他心脉深处闪烁着。
刘文站在不远处,强忍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几乎耗尽的虚弱感,目光紧紧锁定在墨渊身上。他看到墨渊眼中疯狂褪去后那一片废墟般的空洞,也看到了那空洞深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清明正在艰难地挣扎着显现。
“前辈……”刘文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现在醒悟,还不算晚!放下执念,散去邪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生机?”墨渊惨然一笑,笑容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凉,他环顾四周,溶洞顶部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碎石轰隆坠落,碧绿的池水翻涌咆哮,毁灭的气息弥漫每一个角落。“我这满身的罪孽……这即将崩塌的古塔……何处还有我的生机?”
他抬起那双缠绕着暗红邪气、布满疤痕的手,眼神痛苦而迷离:“这双手……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我还有什么资格……谈生机?”
“医者的天职是救人,但同样包括救赎!”刘文强提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尽管步履蹒跚,眼神却无比坚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前辈,真正的救赎,不在于逃避惩罚,而在于直面罪孽,用余生去弥补!若您就此湮灭,那些因您而起的悲剧,将永远无法弥补!您甘心吗?”
“弥补?”墨渊浑身一震,刘文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再次撬动了他死寂的心湖。弥补?他还有机会弥补吗?那些被他间接或直接害死的人,那些因“生死阁”的垄断而求医无门的百姓……他犯下的罪孽,如山如海,如何弥补?
但……就这样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未赎的罪孽彻底消失,他真的甘心吗?
不!
他不甘心!
他当初学医,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让世间少一些像他家人那样的悲剧!可他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制造了更多的悲剧!如果就这样死去,他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师傅和亲人?有何面目去面对自己最初的理想?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一丝微弱的、对救赎的渴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在他心中燃起。
“呃啊——!”
就在这时,他体内那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冲突达到了顶点!失去控制的“噬魂”邪气与那新生的本源生气如同水火不相容,在他经脉中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最激烈的厮杀!带来的痛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撕成碎片!
墨渊发出痛苦的嘶嚎,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抽搐,体表的龟裂痕迹越来越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
“前辈!稳住心神!”刘文见状,脸色剧变,他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刻,也是最后的机会!他不顾自身安危,猛地催动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太虚真气,指尖再次出现三根银针,针尖闪烁着温润而坚定的白光,“引导它!引导那股生气!以太虚针法为引,将邪气导出散去!这是您唯一的机会!”
话音未落,刘文手腕一抖,三根银针化作三道流光,精准地刺向墨渊头顶的“百会”、胸口的“膻中”、以及脐下的“气海”三处大穴!这一次,银针上附着的太虚真气,不再是缓解痛苦,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引导和疏解之意,试图为墨渊体内那混乱的能量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噗!”
银针入体,墨渊浑身剧震!他感受到三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涌入,试图抚平他狂暴的经脉,引导那失控的邪气。与此同时,刘文那充满急切和鼓励的呼喊,也如同最后的强心剂,注入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引导……散去……”
墨渊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几个字在回荡。求生的本能,以及对赎罪的一丝渺茫渴望,压倒了对痛苦的恐惧和对死亡的麻木。
他猛地睁大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再抵抗,不再逃避,而是主动敞开了自己的心神,尝试去接纳、去引导刘文传入的那股太虚真气!他放弃了数十年来依仗的“噬魂神功”,任由那太虚真气如同向导般,引领着他体内那微弱的本源生气,开始逆向运转,去冲击、去化解那些狂暴的邪气!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能量彻底失控,瞬间爆体而亡!但墨渊此刻的心,却异乎寻常的平静。放下了仇恨,放下了执念,他反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散……吧……”
他喃喃自语,双手艰难地变幻着指诀,不再是“噬魂神功”那掠夺生机的邪恶法印,而是一个古老而中正平和的、用于疏导内息、散功归元的姿势!这是他年少时学过的,最基础的医家养气法门,早已被他弃之脑后数十年!
随着他这个动作,以及心念的彻底转变,他体内那原本狂暴冲突的能量,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大量的暗红邪气,不再是无序地冲撞,而是开始顺着太虚真气的引导,以及墨渊自身散功决心的催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他周身毛孔和那三处银针刺入的穴位,汹涌而出!
“嗤嗤嗤——!”
浓郁的、带着腐蚀性的暗红邪气喷涌而出,接触到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将周围的石壁都侵蚀出坑洼。墨渊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气息急剧衰落,但他眼中那丝清明,却越来越亮!
他感受到了!那股积压了数十年的阴冷、暴戾、充满怨恨的力量,正在离他而去!虽然过程痛苦无比,如同抽筋剥髓,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灵魂上的……解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渊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不再有疯狂和怨恨,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悲凉、释然和……一丝苦涩的明悟!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却是滚烫的。
“错了……我错了整整一生啊!”
笑声渐歇,他看向因为全力施为而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刘文,目光复杂无比,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年轻人……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得以清醒……”
他体内的邪气散逸速度越来越快,整个溶洞都被浓郁的暗红能量充斥,加剧了崩塌的速度。巨大的石块不断落下,地面开裂,碧绿的池水倒灌而入。
墨渊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但他却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刘文说道:“走……快走……这塔……马上就要……彻底……塌了……”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保持着那个散功归元的姿势,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平和的神色,仿佛沉睡了一般。而他体内最后一丝本源生气,则随着邪气的散尽,如同完成了使命,悄然融入了四周混乱的能量场中。
“阁主!”刘文心情复杂难言,看着气息彻底消散的墨渊,他知道,这位偏执一生的“生死阁”主,终于在最后时刻,找回了自己的医者初心,以散功自毁的方式,完成了自我的救赎。
然而,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
轰隆隆——!
古塔总坛的支撑结构在失去核心能量维系和内部剧烈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大的崩塌即将发生!
“盟主!快走!”罗俊的惊呼声从后方传来。
刘文猛地回头,只见苏婉、罗俊等人在不断坠落的碎石中艰难支撑,焦急地向他呼喊。
他最后看了一眼安然坐化的墨渊,一咬牙,转身朝着同伴的方向冲去。
最终的逃生,开始了!而古塔之外,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