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山门,名为“接天峰”,乃是中土灵脉汇聚之祖山,平日云遮雾绕,仙鹤翔集,宛如仙境。然而此刻,映入沈墨与苏婉清眼帘的,却是一派末日景象。
高耸入云的山峰被一层不祥的暗红色魔云笼罩,云中电蛇乱窜,隐有巨大魔影翻腾。昔日流光溢彩的护山大阵“周天星辰阵”光华黯淡,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巨碗倒扣在山脉之上,不时有剧烈的波纹荡漾,那是外部攻击带来的冲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魔物的嘶吼声与修士的怒叱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首悲壮而惨烈的战歌。
山门前的广阔平原已成焦土,巨大的深坑与法术残留的焦痕随处可见,破损的法器、未干涸的暗红血迹以及零星散落的魔物残肢,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与精纯的魔气,令人作呕。
赵乾长老带领着残存的流云壁守军,穿过层层戒备的哨卡,终于抵达山门核心区域。这里气氛更加凝重,来往的修士个个面带疲色,伤痕累累,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与宗门共存亡的决绝。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尤其是在看到队伍中的沈墨时。尽管有赵乾长老和苏婉清在一旁,但“灾星”之名以及其与当前危机的关联,仍让许多不明就里的玄天宗弟子投来充满敌意、恐惧和审视的目光。低声的议论和指指点点如同无形的针,刺向沈墨。
“看,就是他……”
“灾星沈墨!他竟敢来山门?”
“赵师叔怎会带他回来?难道流云壁失守与他有关?”
沈墨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只是沉默地观察着四周。他能感觉到,怀中的镇界碑拓片正微微发烫,与这座古老山门深处某种浩瀚而古老的气息产生着微弱的共鸣。那气息,带着封印与镇压的意韵,应该就是玄天宗守护的最终封印节点。同时,他也感受到来自天际魔云深处,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贪婪的意志,正死死锁定着那个节点,并……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这具特殊“钥匙”的存在。
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冰冷感,悄然爬上脊背。
“赵师弟,你们终于回来了!” 一位身穿长老服饰,面色焦灼的中年修士迎了上来,他是负责调度防务的玉衡峰长老。他先是快速与赵乾交流了一下流云壁的情况,听到沈墨修复节点的壮举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旋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情况很糟,周天星辰阵消耗巨大,多处阵基受损,全靠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勉力支撑。天魔主力围而不攻,却在不断消耗大阵力量,同时派出小股精锐魔军,从各处薄弱点渗透袭击,防不胜防!”
正说话间,一名满身血污的弟子踉跄奔来,急报:“孙长老!西北‘摇光’位阵脚附近出现空间波动,疑似有高阶魔将率领小队潜入,意图破坏阵基!驻守该处的刘师叔重伤,防线快顶不住了!”
孙长老脸色一变:“摇光位阵基至关重要!我立刻调人……” 可他环顾四周,能调动的精锐大多已在各处防线苦战,人手捉襟见肘。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我去。”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沈墨。
一时间,周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质疑、惊讶、不解,种种情绪交织。
孙长老眉头紧皱,看向沈墨的目光充满审视:“你?沈墨,我虽听闻你方才在流云壁有所表现,但此地是山门重地,摇光阵基更是关键所在。你身份特殊,我如何能放心将如此重任交予你?” 他的质疑代表了此刻大多数玄天宗高层的想法:即便沈墨展现了能力,但其“灾星”的根源未明,信任的建立绝非易事。
苏婉清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孙师叔,我愿以性命担保!沈墨之力对魔气确有克制之效,方才若非他出手,流云壁已破。眼下情况紧急,当以大局为重!我愿与他同往!”
赵乾长老略一沉吟,也开口道:“孙师兄,此子……或许确与寻常不同。流云壁之事,乃我亲眼所见。摇光位危急,不妨让他一试。我会另派一队弟子从旁策应,以防万一。”
沈墨没有理会孙长老的质疑和旁人的议论,只是看向苏婉清,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西北方向,那里传来的空间波动和魔气让他体内的烛龙血脉隐隐躁动。他不需要别人的信任,他只需要一个行动的机会,一个证明自己并非祸源,而是来解决祸源的机会。
“时间紧迫。”他淡淡说了一句,身形已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率先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行动远比言语更有力。
苏婉清毫不迟疑,立刻跟上。
孙长老见状,咬了咬牙,对身旁一名弟子令道:“快!让‘巡夜小队’立刻跟上,听候苏师侄调遣,务必守住摇光阵基!” 他终究还是无法完全信任沈墨,派出的弟子既是策应,也未尝没有监视之意。
沈墨的速度极快,对魔气特有的敏锐感知让他能精准地避开沿途零散的魔物和混乱的能量乱流。苏婉清紧随其后,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她看着前方那道在硝烟与废墟中穿行的玄色背影,如此孤独,却又如此坚定。他本可以远离这是非之地,却一次次主动踏入最危险的漩涡中心。这份担当,远比任何辩解都更令人动容。
很快,两人便接近了摇光位阵基所在的山谷。还未进入,便已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激烈能量碰撞和浓烈的血腥气。谷口处,几名玄天宗弟子正结阵苦苦支撑,对面是五六只形态狰狞、气息凶悍的高阶魔物,为首者更是一头背生双翼、手持燃烧魔焰巨斧的魔将,其实力堪比人族金丹后期修士,正疯狂攻击着摇光阵基外围的守护光罩。光罩已摇摇欲坠,主持阵法的几名弟子嘴角溢血,显然快要支撑不住。
那魔将也察觉到了沈墨二人的到来,猩红的瞳孔扫过,在沈墨身上停留了一瞬,竟露出一种混杂着贪婪与残忍的狞笑:“‘钥匙’……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吞噬了你,天魔大人必定重赏!”
话音未落,它竟舍弃了即将攻破的阵法,双翼一振,化作一道黑红色的闪电,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直扑沈墨!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 苏婉清惊呼,冰蓝色剑罡瞬间爆发,试图阻拦。
但沈墨的动作更快!面对魔将志在必得的扑击,他不闪不避,眼中寒光一闪,右拳骤然握紧。没有华丽的灵光,只有一股混沌、古老的气息自他体内升腾而起,拳头表面隐隐有赤色龙鳞纹路浮现。
“轰!”
拳锋与魔将的巨斧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能量爆炸,反而是一种诡异的湮灭景象。魔将巨斧上燃烧的滔天魔焰,在接触到沈墨拳头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春般迅速消融、湮灭!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大力量,也被一股更本源、更霸道的混沌之力强行中和、吞噬!
魔将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不可……”
“能”字还未出口,沈墨的拳头已摧枯拉朽般击溃魔焰,印在了它的胸膛之上。
“噗——”
一声闷响,魔将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胸口出现一个前后透亮的巨大空洞,边缘处魔气疯狂逸散,却无法愈合。它眼中的猩红迅速黯淡,充满不甘与恐惧地看了沈墨最后一眼,随即身躯崩散,化作精纯的魔气,被沈墨周身缭绕的混沌气息一卷,彻底净化、消散。
一拳之威,竟恐怖如斯!
剩下的几只高阶魔物见状,发出惊恐的嘶鸣,竟不敢再战,四散逃窜。
谷口幸存的玄天宗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头让他们伤亡惨重、近乎绝望的强悍魔将,就这么……被秒杀了?
这时,孙长老派来的“巡夜小队”也恰好赶到,正好目睹了这震撼的一幕。小队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弟子,他看着缓缓收拳、面色平静如常的沈墨,又看了看地上正在消散的魔将残骸,冷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沈墨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他走到摇光阵基旁。阵基是由特殊晶石构筑的复杂符文阵列,此刻因方才的攻击和能量冲击,光芒黯淡,符文流转滞涩,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若不及时修复,必将影响整个周天星辰阵的稳定。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凉的阵基晶石上。怀中的镇界碑拓片灼热感更加强烈,一种玄妙的感应在他与阵基之间建立。他闭上双眼,《无为道心》悄然运转,引导着一丝微弱的烛龙血脉之力,并非破坏,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缓缓注入阵基。
在他的感应中,阵基的能量脉络如同受伤的血管,而他的血脉之力,则仿佛一种拥有极强包容性和修复力的“万能灵药”,所过之处,滞涩的能量被疏导,细微的裂纹被弥合,黯淡的符文重新焕发出稳定而纯净的光芒。
片刻之后,沈墨收回手。摇光阵基已恢复如初,甚至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比之前更加圆融稳固。
整个山谷,一片死寂。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玄天宗弟子,包括那位冷峻的巡夜小队队长,看向沈墨的目光已彻底改变。恐惧和质疑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逐渐升起的……敬畏。
苏婉清走到沈墨身边,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知道这番举动对他消耗不小,心中微疼,却更为他感到骄傲。她看向巡夜小队队长,声音清越:“摇光阵基已修复,危机暂解。还请师兄向孙长老复命。”
那冷峻队长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语气前所未有地恭敬:“是!多谢……沈道友,苏师姐力挽狂澜!” 这一次,“道友”之称,发自内心。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稍松之际,沈墨却猛地抬头,望向主峰方向。他感觉到,一股远比刚才那魔将强大十倍、百倍的恐怖气息,正从魔云最深处缓缓苏醒,锁定了整个接天峰。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