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契约烙印的灼热感。她没动，也没再看那扇光门。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不是痛，也不是痒，就是让人忍不住去摸。
她刚放下手，声音又来了。
“还有一样东西。”
这回不像刚才那么冷冰冰的，反而有点沉，像压了块石头。
苏清颜抬头，“谁在说话？”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中浮出一道微光。不大，就指甲盖那么点，可偏偏在这片灰蒙蒙的地方显得特别亮。
接着，一个吊坠慢慢落下来。
银色的，圆溜溜的，表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但奇怪的是，它一点纹路都没有，像是还没刻好就被拿了出来。
苏清颜伸手接住。
一碰上皮肤，吊坠忽然变暖了。
“这是空白信物。”那个声音说，“它会跟着你走完七段路，记录你和每一个灵魂碎片之间的羁绊。纯爱能量也能存进去，等集齐了，自然会醒。”
“它现在是空的？”
“对。要靠你填满。”
苏清颜低头看着手里的吊坠，用拇指蹭了蹭表面。很滑，没有刮手感，也没有图案。但她总觉得这东西不该这么普通。
“我怎么知道哪个才是他？”
“看他眼睛。”
“所有转世的灵魂碎片，眼底都有一颗极淡的星辰状印记。那是你们前世留下的记号，只有你能看见。”
苏清颜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枚钥匙形状的摆渡印记还在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所以……只要看到眼睛里有星星的人，就是我要找的那个？”
“前提是，你还记得那种感觉。”
她皱眉，“什么意思？”
话没说完，脑子里突然炸开一幅画面。
一座老宅子，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滴，石板路上全是青苔。一个背影站在院中，穿着长衫，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她想往前走，脚却动不了。
画面一闪。
硝烟滚滚，地上躺着破碎的盔甲，远处火光冲天。有人跪在地上，背上插着刀，嘴里还在笑。她听见自己喊了一声，可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出来的。
再一晃。
星空下，两个人站着。她靠在他肩上，风很大，吹乱了头发。男人没回头，只说了两个字——
“等我。”
苏清颜猛地睁眼，呼吸乱了半拍。
“刚才那些……是什么？”
“记忆碎片。”
“为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脸？”
“因为你还没找回全部的自己。”
她攥紧了吊坠，“那个男人，是不是也一直在找我？”
没人回答。
她急了，“你们让我去救他，却不告诉我他是谁，连过去的事都要我自己拼？这算什么任务？”
“这不是任务。”
声音低了下来，“是你自己选的路。”
苏清颜咬住嘴唇，没吭声。
她确实记得签下契约时心里那句话——我不是为了任务去的，我是为了你。
可现在呢？给了个空吊坠，说了句“看眼睛”，然后让她一头扎进未知里？
这也太敷衍了！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说。”
“罪界掌控者……是谁？”
空气一下子静了。
黑雾不动了，连光门的光都暗了一截。
过了几秒，那个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警告的意味：“不要试图探寻过多。”
“为什么不能说？”
“有些真相你现在知道没好处。你会分心，会冲动，会犯错。而你犯一次错，不只是你自己死。”
“那我怎么办？盲打误撞？”
“做好你的摆渡人就行。”
“可我想知道我和他的过去！我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被打散的！我想知道那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闭嘴。”
一声低喝，直接打断她。
苏清颜吓了一跳，差点把吊坠扔出去。
四周温度骤降，她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你不该问这些。”声音变得陌生，“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摆渡人，不是侦探。你要做的，是净化执念，收集能量，唤醒他。其他的，不该管，也不能管。”
她说不出话来。
手腕上的印记开始发烫，越来越烫，像是在提醒她别越界。
她低头看着吊坠，小声问：“如果……我只是想知道一句‘等我’是谁说的，这也违规吗？”
没人理她。
那个声音彻底消失了。
她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捏着那枚银色吊坠。它还是温的，像活的一样。
她试着把意识沉进去，想看看能不能感应到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
空的，真的一片空白。
但她不信。
这东西不可能只是个容器。它一定认识她，也认识他。说不定哪天她靠近某个男人，它就会突然发热，或者发光，甚至震动。
她等着那一刻。
但现在，她只能等。
她抬起眼，看向那扇通往现代世界的光门。雨还在下，霓虹灯映在湿地上，车灯划过一道长长的光痕。
她没动。
她知道她迟早要走进去。
可在这之前，她还想再试试。
“你说星辰印记……是不是每个人都不一样？有没有可能，他其实记得我？哪怕一点点？”
她盯着虚空，像是在逼那个声音回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答的时候，一个字飘了过来。
“有。”
她心跳快了。
“那他会不会……主动来找我？”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不知道你是谁。”
“可我能感觉到他！他也应该能感觉到我才对！”
“他能。”
“但他不会相信。”
“在他的世界里，你是陌生人。在他眼里，你只是个助理，是个亲戚，是个路过的人。他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放下戒备，也不会因为你一个眼神就敞开心扉。”
“那我要怎么让他信我？”
“用行动。”
“可我要是失败了呢？要是他根本不想被救呢？”
“那就死。”
她愣住。
“三个字，说清楚点。”
“任务失败，你死。七个都失败，两界崩塌。你早就签了契约，不是吗？”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是啊，她签了。
她知道后果。
可听别人说出来，还是不一样。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吊坠，轻声说：“我不是怕死。”
“我知道。”
“我是怕……我走到他面前，他却不认得我。我喊他，他不理我。我帮他，他怀疑我。到最后，我还是没能把他带回来。”
她顿了顿。
“那样的话，就算活下来，也没意思。”
虚空安静了很久。
久到她以为不会再有人说话。
然后，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
“那你更要小心。”
“为什么？”
“因为罪界掌控者也在等你。”
她猛地抬头。
“他认识我？”
“他比谁都了解你。”
“那他会不会……提前动手？比如换掉真正的男主？或者派个人冒充？”
“不会换人。”
“但会干扰判断。”
“他会让人看起来像他，可眼神不对。他会让人对你好，可动机可疑。他会制造假线索，让你浪费时间。”
“我怎么分辨？”
“用心。”
“……就这？”
“还有这个。”
吊坠忽然闪了一下。
不是光，是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动了一下，像水波荡开。
她瞪大眼，“它刚刚动了？”
“它感应到了你的恐惧。”
“所以它是活的？”
“它是你的一部分。”
她握得更紧了。
“那我只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就不会错？”
“前提是你别骗自己。”
她哼了一声，“我干嘛要骗自己？”
“因为你太想见到他了。”
她不说话了。
确实是。
她刚拿到契约的时候就想冲进去。她听到“等我”那两个字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不怕苦，不怕难，就怕扑了个空。
她深吸一口气，把吊坠挂在脖子上。
冰凉的链子贴着皮肤，慢慢变暖。
她看着光门，说：“我会找到他的。”
没人在听。
但她说了。
她抬手摸了摸吊坠，低声问：“你说……他现在，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