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落在床上。
汪薄想象出一个画面:
县城的夜晚,高大的男人,混血,金发碧眼,冷峻的侧脸在月光照拂下显得柔和。而那床被子下,是男人的怀里,紧紧搂着的眼角有痣的小猪玩偶。
小猪玩偶还抱着个小猪猪球。
胖的四只小短腿都像四个小点点了。
他想笑,这实在太过反差,滑稽又可爱。
薄冷翠,那个在商界上杀伐决断、冷硬得像西伯利亚冻土的男人,那个一丝不苟、连袖扣角度都要求完美的薄总……夜里竟然会抱着一只针脚歪斜的、胖乎乎的小猪玩偶睡觉?
还是带了只小猪球的那种?
他笑出声来,把那小猪球拿起来看,“这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针脚比他松散,但看得出都是经过严密计算的,所以还是保持了“猪”形,至于四只圆圆的小猪蹄,看得出薄冷翠很尽力了。
他看得笑,但是笑完又是心上酸涩。
那是难以言喻的,几乎让他鼻尖发酸的柔软温暖。
像一束亮堂堂的追光,穿透了汪薄所有的不安与防备,照见了薄冷翠那份一直赤诚的,平淡而震耳欲聋的爱意。
薄冷翠没有带其他昂贵的物品来县城,没有用那些冰冷的商业协议或大道理来试图说服他。
他带来了这个。
带来了汪薄最脆弱、最柔软,最倾注爱意的一部分。
是他的另一个理想,他关于外公外婆的念想,是他另一个自己。
并且,如此珍重地,在每一个他不在的夜晚,替他抱着,替他暖着。
这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无声却最坚定的告白。
汪薄忽然觉得,那些争吵、那些试探、那些围绕权力和控制的博弈,在此刻都变得苍白而遥远。
至少,在这一点上,薄冷翠的心,是真的。
爱着他的全部,包括他所有不愿回首,不敢谈论的过去和故作的尖锐,新旧的伤痕……
这片心……是真的。
“是我做的。”
薄冷翠有些犹疑,把猪猪球往汪薄猪玩偶的肚子里藏了藏,“做的很胖。”
汪薄把猪猪球抢过去抱着,“不许说它胖!”
猪猪球柔软的毛绒吸去他落下的眼泪,他转过身强硬着:“你懂什么,猪就是要胖胖的!”
这夜,大小两只猪靠在一起放在床中间,被汪薄的手臂圈着,而薄冷翠侧躺着看猪猪原型和两只猪的睡颜,多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伸出手点点两只猪,嘴里不满:“终于回来了,还陪猪睡。”
汪薄把两只猪猪抱得更紧了,嘴里念着“老子不是家庭煮夫…不是”
“让你爹去当…反正…我不当”
薄冷翠不知道汪薄在梦里又给谁当爹了,嘴里叽里咕噜的倒是挺可爱。
见汪薄睡得还熟,不由俯身亲他脸颊。
“猪爸爸,好梦。”
猪有没有好梦汪薄不知道。
但是汪薄这天做的梦……
很玄幻。
感觉……自己被猪拱了然后丢到了猪猪幼儿园去养猪那样玄幻:
梦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但他和薄冷翠却被一颗猪猪球撞了。
猪猪球落地变成个金发胖娃,开口就是:“爸比,爹地怎么在家?他不应该出去赚钱钱养我们吗?”
汪薄当时没有问猪猪球为什么会变小孩,还是金发蓝眼睛那种,还是个胖的,也没问为什么叫他“爸比”,指着“薄冷翠”叫“爹地”。
他注意力都在“赚钱钱养我们吗?”
“赚钱钱养我们吗?”
“赚钱钱……养我们吗?吗?!”
包括…他?
汪薄指指自己,又指向薄冷翠,破大防了:“老子用他养?!”
玩被包养的金丝雀戏码是一回事,被个小胖猪猪宝宝当面说他要靠薄冷翠赚钱养又是另一回事了!
“对呀,爸比天天在家带我,陪猪猪玩哦,爸比是好爸拔!”
胖宝宝亲他的脸,搞得他不好发火,只能蹲下来耐心询问:“未来…我不工作?一直都在家?”
胖宝宝想了想,笑得甜蜜蜜的:“不是的哦,爸比会拿爹地的黑黑的卡给猪猪买好吃的!买漂亮衣服和猪猪车车!”
汪薄拼命按下自己那句暴怒的:“老子自己没钱吗!!”
轻声细语地(咬牙切齿)再问一次:“那他…就是你爹,在干什么?”
“爹地天天在外面!”胖宝宝掰着手指头数:“他有好多公司,好久好久才回家,家里只有我和爸比哦。”
然后抱住汪薄的脖子,“爸比抱我起来飞高高!”
汪薄感觉这小胖子起码有四十斤了……
脖子都要被小胖手勒细了。
猪猪…还真是猪猪。
“只有我们在家?”
猪猪宝宝:“对!爹地在外赚钱,爸比喂我饭饭,给我换纸尿裤!”
汪薄的“踏马的”都要脱口而出。
伸手要钱的家庭煮夫也就算了。
还丧偶式育儿是吧!
薄冷翠你踏马的敢!
而猪猪爹地薄冷翠看起来对于汪薄是家庭煮夫带小猪宝宝的未来极其满意,对他展露了一个“赞赏”的微笑。
那嘴角简直,根本就下不去!
“看来我们的未来一定会在一起。”
薄冷翠含笑注视。
汪薄:“……”
汪薄把肩上的实心猪猪球撕下来给薄冷翠,“你带!”
“老子是独立男性,老子要工作!”
“月月!”小胖娃这时却从薄冷翠身上下去,跑到一个黑发黑瞳的穿着写着“猪猪饲养员”的背带裤的三四岁的男孩身边。
那个男孩看着胖宝宝,叫了一声:“哥哥,慢点。”
汪薄问,“你又是谁啊?”
男孩指着衣服上的字样:“如您所见,猪猪饲养员”
汪薄:“……”
为什么一个小孩是小猪球,另一个是饲养员啊!
这什么破梦!
毫无逻辑!
算了都是梦了,还计较个屁!
“你对他们说什么了?”
饲养员问猪猪哥哥,猪猪:“爸比是家庭煮夫!爹地是总裁!我是猪猪宝宝!”
猪猪又指指男孩,“这是猪猪弟弟哦。”
汪薄捂脸。
小猪球宝宝过来亲汪薄的脸,留下一个口水印子:“爸比,我们有爹地养就好了嘛!”
“反正爹地很有钱。”
他又小小声在汪薄耳边呼气:“而且猪猪离不开爸拔。”
汪薄差点被这小猪说服。
只能说梦里的小猪球手感太好了,软软的暖暖的,虽然也是真的沉……但还是太可爱了!
“不行,老子不能吃软饭!”
汪薄抵抗住了小猪球的诱惑,把两孩子都扔给薄冷翠:“换老子挣钱养你!”
“你给我好好在家带小猪!”
“饲养员”小男孩把小猪球宝宝抱走放在粉色城堡房子里,“哥哥,爸爸是居家办公…他有工作的。”
“爸爸的工作就是养猪猪!”
汪薄惊醒。
“做噩梦了?”薄冷翠一直观察汪薄,这家伙这回不像是梦魇,因为只有梦话“我要工作!”“不吃软饭”“……但猪好可爱”“滚啊”“独立男性”,有挣扎,但没有任何惊恐的感觉。
像是做了怪梦。
似乎,还是不错的梦?
汪薄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薄冷翠后瞬间破防。
俊脸涨红,差点跳起来。
“我他喵的才不靠你养!”
他把小猪球和猪猪玩偶甩他怀里,“以后你养猪,老子养你!”
就算和薄冷翠要复合,他也首先要做一个独立的、要摆脱薄家阴影、甚至在和薄冷翠关系中都想占据强势地位的人……
怎么可以…是被薄冷翠养的家庭煮夫!
“梦见什么了?”
汪薄涨红着脸不肯说。
薄冷翠拿小猪球戳他的脸:“家庭煮夫?猪爸爸?”
“独立男性?”
“不吃软饭的有志青年?”
薄冷翠觉得有必要给汪薄提升一下时代理念:“如果你是个称职的猪爸爸,养猪宝宝,那就算只有我在挣钱,你也不是吃软饭,也不是家庭煮夫,你也付出了劳动,而且价值很大。”
“不仅有金钱价值,还有社会人才培养方面,教育文化方面都有价值。”
汪薄哼哼,“我才不是…”
猪爸爸。
小猪球落在汪薄怀里,薄冷翠脸上难得显出些文雅痞气,“你已经是了。”
他想到朱华弄雪总统套房的许多猪猪,唇角不由勾起,“还很高产。”
回应他的是被猪猪球砸脸的重量。
而他们这时不会想到,过不了十年,真的会有颗实心猪猪球撞向他们怀里。
弥补了汪薄所有的童年缺憾。
虽然猪猪球真的很实心……
另一个时空的幼儿园里:
金发宝宝胖乎乎的脸上沾着糖渍,手里拿着的棒棒糖怼到弟弟面前:“月月吃。”
“哥哥吃吧。”比他小一圈的黑发小男孩贴心地给哥哥擦嘴。
然后没忍住捏捏哥哥胖胖的可爱的脸颊。
胖宝宝更是享受地眯起了眼,“爸比也喜欢摸我的脸脸,说我最可爱了!”
“月月也喜欢我对不对?”
“嗯,”小男孩认真点头,认同爸爸的审美:“哥哥最好看,最可爱。”
“猪猪宝!月月!”
幼儿园门外停下一辆车,成熟了几岁的汪教授和薄总来接孩子回家。
“今天上幼儿园还适应吗?”
“猪猪宝有照顾弟弟吗?”
胖宝宝眼睛亮亮地点头,扑到爸爸怀里:“我有让弟弟给我擦嘴,穿衣服,我照顾弟弟!”
汪薄和薄冷翠哭笑不得。
“你那是被照顾。”
被叫“月月”的小男孩却很坚定:“我喜欢哥哥让我给他擦嘴穿衣服!”
“爸比,你是不是家庭煮夫?”
猪猪宝被薄冷翠抱着问汪薄。
薄冷翠:“你爸比是居家办公,他领大学教授职位薪水。”
月月:“老师问小朋友们家长的职业,哥哥说是天天在家陪他玩,老师判断是全职煮夫。”
汪薄:“害,都差不多。”
若是在以前被这样看待,他定然不服不愿意,但现在心态平和…反正又不是真的!
“某些人想开了?”
薄冷翠挑眉。
汪薄教授:“反正你抱猪猪宝。”
五十斤的幼儿园小孩天天撒娇要抱他真的伤不起,都要肩周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