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戌时,葛仲翔回报称,那些女子都在眠翠楼后院伴香阁中关押!内外只有六人看守,都是些不入流的亡命之徒,他更寻机擒了一人回来!
在我等严审之下,那被擒之人供说,黄九香等人要明日申时之后才到!我想,若要救人,此乃天赐良机!便杀了那厮,与众人计议,由我和香琴、香月入内救人,葛仲翔同另外三人扫清外围,准备车马!
将近亥时二刻,我们翻进眠翠楼后院,我见伴香阁楼上窗口有灯光透出,料定众女子在那房中!
葛仲翔做翻两名看守,我便与香琴、香月直奔楼上!沿途三名看守也被我等所杀!
及近门口,香琴细听房内除了女子哭声,并无其他声响!我点透窗纸向内看去,见内间大床上,四个女人被捆了双手正在哭泣!
灯光闪烁中又见七、八个灰布口袋被人扔在外间地上。想必也是那班畜牲装了不听话的女人在里面!我便踢开房门,与香琴闯入房中!
床上那几个女子见了我都面带惊诧之色,也不哭喊!我便去为她们解绑,香琴也去解地上的口袋,只留香月在门口望风。
可当我去解绳索时,两个女人反而想躲!我便知道有诈!床棚顶上突然伸出一只手向我抓来!
我急忙挥剑去削,床上一个女人则向我突施飞针!我展开飞云渡,向后疾转五步,才堪堪避过二人突袭!
我大呼中计之时却听到香琴一声惊叫!却是两人划破口袋,忽然从里面跳出来!香琴猝不及防,被其中一人刀锋划破脸颊,血流不止!
那二人一经跃出,便急攻香琴!一把雁翎刀,一柄丧门剑,招法极快!以飞针偷袭我的女子也飞身直奔我来!
直到三日之后我才探明,那使刀的是白衣社金陵使者段文兴!使剑的是杭州使者谢迁!可那飞针女子却身份神秘,难以查明!
当下,我恐香琴有失,便踢飞一只秀墩砸向那女子,我转而向后截住段文兴!而香琴已然负伤多处!香月望见屋内情势突变,一面高呼葛仲翔,一面挟两把短刀直扑谢迁!”
讲到此处程雪飞略一停顿,见司马长缨与叶瑶环二人皆神情凝重,屏气凝息,便更觉悔愧无地!然事已至此,又不得不说!
是以只得深吸一口气,继续讲道:“只怪我学艺不精,未得兄长无欲剑法之精髓,故而只觉那段文兴内力精深,刀法迅捷,我竟只能强作周旋!
香月面对谢迁,亦是节节后退,险象环生!那飞针女子还在圈外不时偷袭,幸有香琴以飞石勉强阻挡!
忽听内间传出一个老者声音,教休伤我等性命,要留活口!段文兴、谢迁等三人闻令,便立时减缓攻势,传攻我等不致命处,飞针也只寻下三路袭扰!
我偷眼看那老者,便是在床棚上妄图擒我之人!那时我还不知他就是黄九香!彼时坐正在床上左拥右抱,观看我等以命相搏!
恰在此时,葛仲翔破窗而入!顺手抡飞一张木桌,砸向黄九香!那老贼竟将右边女子一掌推飞,迎向木桌!
惨叫声中二者相撞,那女子便死在当场!尸体与木桌碎片落地之时,葛仲翔也飞身掠至黄九香近前!
这一变故,使我们双方俱吃一惊!飞针女子连发数针,皆被葛仲翔用刀磕飞,同时挥刀猛劈黄九香!此时连那飞针女子也惊呼失声!
不料黄九香却将身一缩,猛然举起左边女子当做肉盾,挡在自己前面!那女子惊恐之下,当即昏厥!
而葛仲翔似乎不曾料到,老贼手段如此卑鄙!不忍伤及无辜,只得硬生生收住刀势!却也先机尽失,破绽立显!
老贼竟从那女子腋下出掌,正中葛仲翔前胸!竟将他震得向后飞出数步!刚一落地,又中数枚飞针!
葛仲翔却狂吼一声,飞身回转,斩断大床立柱,床顶便塌下来!可他再落地时鲜血却夺口喷出!
他踉跄着,以手中单刀飞掷段文兴,同时以最后之力扑倒飞针女子,死命抱住!向我大呼道:“小姐快走!”
我挺剑欲待救援时,却听香琴、香月二人喊道:“若再迟疑,我们就白死了!”接着便一味强攻!立时又见多处被伤,全身上下鲜血淋漓!然二人全然不避,仍旧呼嚎着,一力向前!”
说到这里,程雪飞已然肩头颤抖,泪眼模糊!叶瑶环亦眼中含泪,默默握住她的双手。司马长缨则眉聚阴云,面如寒冰!
雪飞接着讲道:“当此之时,我虽欲血洒当场,却明知不得不退!可我刚到窗口,便感身后冷风突至!跟着又有数点破风声袭来,我后背一凉,便又听到刀挡飞石之声接连响起!
接着,又听香琴喊道:“小姐快走!”我当时即便没有回头,也能知道,定时段文兴出刀劫我,香琴已近力竭之时,只得连发飞石,攻其必救!段文兴分心回挡,才使那一刀失了准头!同时香琴又杀到死缠,才能保得我全身而退!
落到院中,我回头去看伴香阁上,打斗呼喝之声依然不绝!我不能再迟疑,便飞身上墙,却于墙上看到,先时留在院外的三个人正被六、七人围攻而陷入苦战!
我明白,白衣社一定是在眠翠楼内外同时发难!葛仲翔当时必然被敌纠缠,首尾难顾而致未能及时援手!我当下便同那三人一起杀散围攻之人,而后离开眠翠楼!
回撤路上,我猛然想到,此次白衣社用计,绝不会只是坐等我们入套,必然存有后招!或许对我等行踪已有所掌握,而行事之前我等都在“凌仙歌坊”,那边尚不知晓眠翠楼事败,当真危急!
我便急令一人,持我腰牌火速赶往那里,教众人尽速离开,并留眼线在暗中哨探!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有一众人马杀到“凌仙歌坊”,只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了!
后来,我要再去营救香琴、香月,却被众人苦苦劝阻,难以成行!不料,白衣社众贼为逼我就范,竟不惜斩断她二人手脚,陈尸于市……!”
程雪飞说道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口不能言!叶瑶环连连宽言抚慰,方才渐渐止住泪水!
司马长缨沉默良久,问道:“以你三哥来信计算你的行程,你本该早到,为何今晚才到桃花村?”
雪飞回道:“三哥赶到金陵时,我已卧病!他便为我施针,又加草药调理,见我好转便命我暂回桃花村。我初时不肯,无奈三哥严令,也只得答应!
他本想教林小河、顾长江两位一路护送,可我想,他初到金陵,情势又于我不利,身边不能没有得力人手!因此一意拒绝,只教天璇堂三人随我返回。
可自出金陵,我便总觉有人暗中跟随!几经周旋,到成都时也未能甩拖,因此心急不已!见到冷明阳前来接应,我便同他商议。
冷大哥道:“绝不可教外人得知桃花村所在!既然甩不掉,不如引蛇出洞,就地擒之!”于是定了计策,我等便分头行事!
成都天府街后身有一条巷子,只因两边都住的是富贵人家,深宅大院,皆起高墙,却于当中形成夹道。其宽只可容单车通过,成都人皆把那里呼作“扁担胡同”。
当下,我便同天璇堂三人向那里急行!不出所料,那盯梢之人果然也紧跟不舍!比及进了巷子方知是计!要回头时,巷口早被冷大哥挡住!
我转身看时,见那人原来是个村妇打扮!我就问她是何来路?她却笑而不答,作势想要攀墙逃走!我急忙截她去路,冷大哥也赶来擒她!
不料,她身法飘忽,如同鬼魅!我与冷大哥联手攻她二十余招竟未能得手!冷大哥便下重手,向她当胸击出一拳!她飞脚相迎,却借那一拳之力腾身而起!人在半空之中又使出梯云纵!
上了墙头之后还转身嘲笑我们黄口小辈,纵是如此设计,还是不能得逞!又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纵身跃向另一边!我二人追到之时,她已不知所踪!
地上留着她所穿衣裙并头发、面皮竟都是假的!我惊诧之余便要再追!冷大哥却说天色将晚,赶路要紧!便只得权且作罢!
返回途中,冷大哥担心再被跟踪,便将我等分作三停,于路上多做迂回!直至顺德县境,又得夏川接应。确定无人尾随,方直奔桃花村!”
叶瑶环疑道:“难不成又是白衣社党羽,妄想顺藤摸瓜,知我总堂所在?”
司马长缨断言道:“绝不可能!其一,白衣社于眠翠楼设伏得手,追击之人只到“凌仙歌坊”!雪飞知敌于先,使其扑空,对方也没有分兵去攻广济堂!可见白衣社并不知道“凌仙歌坊”与广济堂的关联!”
雪飞插口道:“自开设“凌仙歌坊”我便牢记兄长嘱咐,但凡消息传递,必教各人自管一段!交接之时,但凭印信、腰牌,不得言及其他!所以歌坊与广济堂之间,从无直接接触!知晓全盘内情之人也屈指可数!”
司马长缨温言道:“若非你早有筹划,此次难保广济堂不失!再者,香琴、香月被擒,定然抵死不肯叛降,直至惨死!陈尸之举,应是白衣社难寻我方踪迹而狗急跳墙!如此尚不奏效,又如何安排跟踪呢?”
接着又道:“其三,如你适才所言,你与冷明阳联手之下,那人仍可从容退去,可知其武功不俗!但一路之上对你等却只是跟踪,并未偷袭!试想,那人果真是白衣社党羽,便将你等擒住,岂不更好?但他并未如此。因此我料他只想跟踪你们,却不愿露相,也不想交手!个中缘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