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夕阳将北京的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紫色。
顾昭昭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她选了一条简约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剪裁得体，长度及膝，领口处有细致的珍珠镶边。外搭一件浅灰色的长款羊绒大衣，脚上是柔软的平底短靴——既保暖舒适，又不失得体。
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落在额前和颈侧，淡妆，只涂了点润唇膏。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自然，没有刻意打扮的痕迹，却有种由内而外的从容气度。
叶知秋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丝绒首饰盒：“昭昭，秦绾让我把这个给你。”
顾昭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设计简约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切割精致的钻石，不大，但光芒温润。
“秦绾说，第一次正式约会，总要有点仪式感。”叶知秋笑着说。
顾昭昭失笑：“她真是……”
话虽如此，她还是戴上了项链。钻石在她锁骨间闪着细碎的光，确实为整体造型增色不少。
六点五十分，门铃准时响起。
叶知秋去开门，傅深站在门外。
他今天穿得也很休闲，深灰色羊绒衫，黑色长裤，外面是同色系的长款大衣。没有系领带，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少了平日商战中的凌厉，多了几分温和随意。
“傅总。”叶知秋点头示意。
傅深点点头，目光已经越过她，看向站在客厅中央的顾昭昭。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
傅深眼中闪过清晰的欣赏，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准备好了？”
“嗯。”顾昭昭拿起手包，走向门口。
叶知秋识趣地退到一旁：“昭昭，我晚上不在这边住，明天早上再来。有事随时电话。”
“好，你也早点休息。”
顾昭昭跟着傅深走出公寓，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密闭的空间里，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安静。
“累吗？”傅深问。
“还好，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顾昭昭说，“你呢？今天工作忙吗？”
“还好，知道你回来，提前处理完了。”傅深看着她，“气色不错，比视频里看起来好。”
顾昭昭笑了：“视频有滤镜，现实更真实。”
“真实的你，更好看。”傅深说得很自然。
顾昭昭心头微动，面上却保持平静：“傅总今天嘴很甜。”
“实话而已。”傅深目光坦然。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傅深的车已经等在那里，司机见他们出来，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车子驶出小区，汇入傍晚的车流。北京的夜晚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霓虹招牌次第亮起，温暖而繁华。
“我们去哪儿？”顾昭昭问。
“一家私房菜，位置比较隐蔽，主厨是我朋友，手艺很好。”傅深说，“你应该会喜欢。”
车子驶入后海附近的一条胡同，最终停在一扇不起眼的朱红色木门前。没有招牌，只有门楣上挂着一盏古朴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
傅深先下车，为顾昭昭打开车门。两人走进门内，里面别有洞天——一个精致的四合院，青砖灰瓦，回廊曲折，庭院里种着几株老石榴树，树上还挂着几个红彤彤的石榴，在灯光下格外喜庆。
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中式长衫的男人迎出来，气质儒雅。
“傅先生，顾小姐，欢迎。”他微笑着欠身，“我是这里的老板，姓陈。”
“陈老板。”顾昭昭点头致意。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两位请跟我来。”
陈老板引着他们穿过回廊，来到一间临水的厢房。房间不大，但布置雅致，红木桌椅，青瓷花瓶，墙上挂着一幅水墨荷花图。窗外的水榭里亮着灯，倒映在池塘中，波光粼粼。
“今天为两位准备的是秋季时令菜，以清淡养生为主。”陈老板递上菜单，“顾小姐刚长途跋涉回来，不宜油腻。如果有忌口或特别想吃的，随时吩咐。”
“谢谢，陈老板费心了。”顾昭昭说。
“应该的。两位请稍坐，菜很快上来。”陈老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烛光摇曳，水声潺潺，气氛静谧而温馨。
“这个地方，真不错。”顾昭昭环顾四周，“闹中取静，很有味道。”
“陈老板祖上曾是御厨，他自己也曾在法国学厨，回国后开了这家私房菜，只接待熟客。”傅深为她斟茶，“我记得你喜欢安静，这里应该合你心意。”
“确实喜欢。”顾昭昭端起茶杯，茶香清雅，入口回甘。
很快，菜陆续上来。
先是一道汤品：松茸炖乳鸽。汤色清澈，香气扑鼻，鸽肉炖得酥烂，松茸鲜美。
接着是几道时令小菜：蟹粉狮子头、清炒芦笋、芙蓉鸡片、还有一道顾昭昭叫不出名字的、用荷叶包裹的蒸鱼。
每一道菜都精致可口，味道恰到好处，没有过分的调味，保留了食材的本味。
“味道如何？”傅深问。
“很好。”顾昭昭真心赞叹，“比很多米其林餐厅都好吃。”
“喜欢就好。”傅深看着她，眼神温和，“你在马来西亚这几个月，肯定没好好吃饭。”
顾昭昭夹了一块鱼肉，笑着说：“剧组盒饭其实还不错，陈导在吃上不亏待大家。就是有时候拍摄紧张，顾不上按时吃。”
“以后要按时吃饭。”傅深说，语气很自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顾昭昭心头一暖，点点头：“好。”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马来西亚的风土人情，到《山河故人》的拍摄趣事，再到国内娱乐圈的最新动态。傅深虽然不直接涉足娱乐产业，但对行业的了解很深，分析问题一针见血。
聊到林霄和陆明珠的案件时，气氛稍微凝重了些。
“林霄的案子，下周一审开庭。”傅深说，“证据确凿，他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但翻盘的可能性很小。保守估计，刑期在二十年以上。”
顾昭昭沉默片刻：“他父母那边……”
“按你说的，匿名安排了护工和医疗援助。”傅深看着她，“他父亲还在重症监护室，但情况稳定了。母亲精神状态不好，但有人在照顾。”
“谢谢。”
“不用谢我，是你心善。”傅深顿了顿，“但我要提醒你，对敌人的仁慈，有时候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林霄那种人，即使在里面，也不会安分。”
“我知道。”顾昭昭放下筷子，“所以我只帮他父母，不会对林霄本人有任何心软。他犯的罪，该他自己承担。”
“你分得清就好。”傅深点头，“至于陆明珠……她的案子更复杂些，涉及跨国贿赂和妨害司法。她母亲家族还在活动，想把她弄回国受审，这样操作空间大些。”
“能弄回去吗？”
“难度很大。”傅深冷笑，“马来西亚那边不想放人，中国警方也需要她在当地配合调查。她母亲家族最近自己也麻烦缠身，顾不上她了。”
顾昭昭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两人，曾经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如今终于落地了。
“对了，”傅深想起什么，“那份名单，确实找到了。涉及的人员……比想象的更多。阿都拉将军那边已经内部处理了，该查的查，该调的调。为了社会稳定，不会公开，但行业内部会有一轮清洗。”
“这样也好。”顾昭昭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水太浑了，也会臭。”
傅深笑了：“你这个比喻很贴切。”
主食是一小碗鸡丝汤面，汤头鲜美，面条劲道。最后上了一道甜点：冰糖炖雪梨，清甜润肺，正好解了秋燥。
吃完饭，陈老板送来一壶普洱，又悄然退下。
两人移到窗边的茶榻上，看着窗外池塘里的倒影。
“回国后有什么具体计划？”傅深问。
“先休息一周，调整状态。”顾昭昭捧着茶杯，“然后看剧本，挑下一部戏。秦绾说有几个不错的本子，还有几个代言要谈。”
“工作安排不用太满。”傅深看着她，“你现在有选择权，可以挑真正喜欢的项目，不用为了曝光率什么都接。”
“我知道。”顾昭昭点头，“我想慢慢转型，多接一些有深度的角色。商业片可以拍，但不能全是商业片。”
“有想法。”傅深赞赏，“如果需要资源，傅氏可以支持。”
“暂时不用。”顾昭昭摇头，“我想先靠自己走一段。如果真有好的项目需要合作，我不会客气。”
“好。”傅深也不强求，“另外，关于我们之前说的合作……我有个初步想法。”
“你说。”
“傅氏准备成立一个影视投资基金，专注于有文化内涵和商业潜力的优质项目。”傅深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成为这个基金的艺术顾问，负责内容把关。当然，不是挂名，是真正参与决策。相应的，你也会有股权和分红。”
顾昭昭认真听着。这个提议很有诚意，也很有吸引力。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没有立刻答应，“也要看看具体的合作方案。”
“当然。”傅深点头，“方案还在完善，下周可以给你看初稿。不着急，你慢慢考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茶也喝得差不多了。
傅深看了看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去休息。”
“好。”
走出私房菜馆，夜风微凉。傅深很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顾昭昭肩上。
“不用，我不冷……”顾昭昭想推辞。
“披着吧，晚上凉。”傅深坚持，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肩膀，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
顾昭昭没有再拒绝，拢了拢还带着他体温的大衣。
车子等在门口，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种舒适的静谧。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我送你上去。”傅深说。
“不用了，太晚了。”顾昭昭解开安全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傅深看着她，眼神深邃：“顾昭昭，有些话，我想现在说。”
顾昭昭心头一跳，面上依然平静：“你说。”
“在马来西亚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担心。”傅深的声音很低，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担心你受伤，担心你出事，担心你撑不住。但我又知道，你比我想象的坚强，也比我想象的聪明。”
他顿了顿：“看到你一次次化险为夷，看到你最终赢得漂亮，我很骄傲，也很……心疼。”
顾昭昭手指微微收紧。
“我知道你现在事业刚起步，不想分心。”傅深看着她，眼神诚恳而坚定，“所以我不着急，也不会给你压力。我只想告诉你，顾昭昭，我对你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因为合作利益。我喜欢你，欣赏你，想站在你身边，支持你走得更远。”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可以慢慢考虑，也可以拒绝。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和友谊。我只是……不想再等了。”
顾昭昭的手被他握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
她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她轻声开口：“傅深，我现在不能给你答案。”
“我知道。”傅深点头，“我说了，不着急。”
“但我想告诉你，”顾昭昭看着他，眼神清澈而认真，“我不讨厌你。相反，我很感激你，也很……信任你。”
傅深眼睛亮了亮。
“给我一点时间。”顾昭昭说，“等我理清自己的思路，等我准备好。”
“好。”傅深松开手，微笑，“我等你。”
顾昭昭也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很真实。
“那我上去了。”
“嗯，早点休息。”
顾昭昭打开车门，傅深也跟着下车。
她走到公寓楼门口，回头，傅深还站在车边，看着她。
她挥了挥手，转身走进楼内。
电梯上升，镜面映出她的脸。
脸颊微红，眼神明亮。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
回到公寓，她走到落地窗前，向下望去。
傅深的车还停在楼下，没有立刻离开。
过了一会儿，车子才缓缓启动，驶入夜色。
顾昭昭靠在窗边，轻轻吐出一口气。
肩上的大衣还披着，上面有淡淡的木质香气，是傅深常用的香水味。
她将大衣拿下来，抱在怀里。
窗外的北京，灯火璀璨。
而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手机震动，是傅深发来的消息：“到了吗？”
“到了。”她回复。
“早点睡，晚安。”
“晚安。”
顾昭昭放下手机，走进卧室。
洗漱，换睡衣，躺到床上。
闭上眼睛时，脑海中是傅深那双深邃而真诚的眼睛。
她知道，前路依然漫长，依然充满挑战。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前行。
有人愿意站在她身边，等她，陪她。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不坏。
她翻了个身，抱紧被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夜深了。
北京在沉睡。
而她的故事，在夜色中，悄然翻开新的一页。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皎洁明亮。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