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拉开废品站的铁门,冷风灌进衣领,他没有回头,脚步直接迈入夜色。
老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上这个。”一个黑色布包扔了出来,沈烬接住,没打开。他知道里面是检测仪和备用铜钱。
他只说了一句:“看好她们。”
然后他就走了。
护林站藏在城郊山脚,地图上早就被划为废弃区。
沈烬花了四十分钟赶到,绕过塌了一半的围墙,停在后窗下。
木板腐烂,有被利器划过的痕迹,他用镇魂钉撬开缝隙,翻身进去。
屋里很静。
空气里有种味道,他屏住呼吸,左眼开始发热,金光在瞳孔边缘闪了一下。
地上有一道拖痕,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角落的破床。
床底下压着一块脏布,掀开后,老张蜷在那里。
老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嘴唇干裂发黑,胸口微微起伏。
右手紧握成拳,抵在心口位置,沈烬蹲下,伸手探脉。
脉搏弱得几乎摸不到。
他轻声叫:“老张。”
没反应。
他又试了一次,手指按在对方手腕上加了点力。
就在这时,老张的手指突然抽动,掌心裂开一道细口,血渗出来,在指甲上露出两个歪斜的字——
向北。
沈烬盯着那两个字。血已经半干,笔画颤抖,像是用尽全力写下的。
他抬头环顾四周,屋内没有打斗痕迹,但墙角有几个小洞,排列整齐。
他走过去,用镇魂钉刮下一点残留粉末,放进随身的小瓶。
窗外有响动。
不是脚步,是雪被踩实的声音。他立刻熄灭手电,贴墙而立。
一个人影从窗前掠过,穿着普通棉衣,帽子拉得很低。那人停下,朝屋里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沈烬没追。
他知道那是活人,不是幽灵。真东西不会留下影子,也不会踩出声音。
他回到老张身边,取出银蝶胸针,轻轻碰了碰老人额头,胸针微震,发出极淡的嗡鸣。
老张猛地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沫,在地面又划出半个字。
坛。
沈烬立刻明白过来。“向北”是方向,“坛”是地点。缝魂村旧址在北方十七公里,那里曾有祭祀用的石坛。
他还想再问,老张却闭上了眼,呼吸变得更慢。
沈烬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拿出手机发信息,三分钟后,老顾赶到。
两人没说话,老顾直接打开检测仪扫描现场。
屏幕亮起,波形图跳动,几秒后锁定一个频率。
“记忆传输频段。”老顾低声说,“和三年前五人连环案一致。这里有人用过中继装置,把某段记忆传出去了。”
“传给谁?”
“不知道。但信号源指向北方。”
沈烬点头。这和血字吻合。
他看向床上的老张,发现老人内衣下摆有异样。
小心掀开一看,夹层里藏着一块烧焦的布片,只有巴掌大,边缘碳化严重,中间隐约能看到一个符纹。
他一眼认出——和老顾身上的“缝魂村符”同源。
“他是故意藏的。”沈烬说。
老顾没说话,只是看着老张的脸。
老人双眼紧闭,脸上肌肉突然抽搐,嘴唇一张一合,好像是要说什么。
沈烬立刻靠近。
“第七个容器是谁?”他问。
老张瞳孔猛地收缩,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她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胸口停止起伏。
心跳归零。
沈烬伸手探鼻息,确认死亡。
他合上老人双眼,把布片收进背包,又将铜钱摆成三角阵压在尸体脚下,防止魂魄被夺。
老顾站在门口望风,低声道:“不能久留。刚才那人可能去报信了。”
“我知道。”
沈烬最后看了眼老张的脸,转身走向门口。
临走前,他把镇魂钉插进地面,引出一丝冥河水,在墙角写下“已清”二字。这是给后来者的标记,也是警告。
两人走出护林站,雪还在下。
他们沿着山路往北走,不走大路,专挑林间小道。
老顾背着检测仪,每隔几分钟就停下来读数。
频率越来越强,说明他们正在接近某个记忆节点。
“照这个速度,天亮前能到遗址外围。”老顾说。
沈烬没应声,他的左眼一直在疼,像有针在里面来回穿刺,他知道这是闪回前兆,但他不能停。
他想起母亲最后一次写字的样子。
她说:“有些事必须有人记住。”
他也记得自己当时写的那个字。
不是“停”。
是“找”。
现在他找到了第一个说出真相的人。
可这个人死了。
他握紧背包带,脚步加快。
两小时后,他们穿过一片枯树林,前方出现断崖。崖底雾气弥漫,看不清底。
一条碎石小路蜿蜒向下,路边立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着半个名字,另一半被凿掉了。
老顾停下脚步,指着检测仪:“信号源就在下面。”
沈烬盯着那条路。
他知道下去之后不会再有退路。
但他必须走下去。
他迈出第一步。
碎石滑落,滚进雾里,很久都没有回声。
老顾跟上来,低声问:“你还撑得住吗?”
沈烬摸了摸左眼,血从眼角渗出来。
“还能走。”
他们继续前行。
雾越来越浓,空气中开始出现细小的黑色颗粒,落在衣服上会轻微发烫。检测仪发出持续蜂鸣,频率已达峰值。
忽然,沈烬停下。
他看见路边的树干上,有一行刻痕。
不是刀刻的。
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上面写着:
别信名字。
他盯着那句话,脑中闪过陈念在库房里叫他“哥哥”的声音。
那不是她的声音。
也不是母亲的声音。
那是谁?
他正要细看,老顾突然抓住他手臂。
“你看那边。”
前方雾中,隐约现出一座石坛轮廓。
坛面破损,四角断裂,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一个人躺下的痕迹。
沈烬一步步走近。
他在坛边蹲下,伸手摸那凹槽。
指尖触到一处刻字。
很浅,几乎被磨平。
他用袖子擦干净,看清了内容。
是一个名字。
他的名字。
沈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