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翻涌，尸傀胸口那面血色小旗猎猎作响。
旗面上的血眼转动着，锁定了闯入密室的白寅。那个阴冷的声音继续从旗中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小家伙，不必紧张。本座此刻不在此地，这只是我留下的一道神念投影。”
白寅浑身毛发炸起，白虎煞气本能地催发，淡金色的微芒在爪牙间流转。他死死盯着那面小旗，因果视界全力运转——视野中，那面旗与地下血池、乃至整个密室都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猩红色丝线，而其中一道最粗的丝线，遥遥指向青玄山深处。
“很敏锐的感知。”血旗中的声音似乎能察觉到他的窥探，“不愧是白虎血脉的继承者。可惜，纯度还是太低……只有三成？四成？唉，真是暴殄天物。”
密室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铁背的怒吼，但声音似乎被某种力量隔绝，变得模糊不清。
“不用指望外面那个青云宗的小丫头了。”血旗中的声音笑道，“这密室被我布下了‘血海隔音阵’，元婴以下，休想轻易闯入。当然，她若真拼命，半炷香时间也能破开……不过，半炷香，够我和你说很多话了。”
白寅没有动，他在评估。这面旗只是一道神念投影，本身不具备攻击力，但密室内的血池和尚未完成的尸傀却透着诡异。更重要的是，对方似乎对他了如指掌。
“你在想，我为何知道你的血脉纯度？”血旗中的声音悠然道，“很简单。三百年前，我血煞宗曾亲手炼化过一尊纯血白虎妖王。他的精血、魂魄、乃至每一丝煞气，都被我们研究透了。你身上的味道，隔着一百里我都能闻出来。”
白寅瞳孔微缩。
“别误会，我不是要杀你。”血旗中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诱惑，“恰恰相反，我是来帮你的。小家伙，你知道自己的血脉意味着什么吗？”
血池中的血液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央，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那是一片尸山血海，一尊通体雪白、背生双翼的巨虎仰天咆哮，爪牙所过之处，山崩地裂，万军溃散。
“白虎监兵，西方战神，掌兵戈杀伐，主征讨破邪。”血旗中的声音如同吟唱，“上古之时，四象镇世，白虎为征伐之刃，不知斩了多少魔神、灭了多少邪祟。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荣耀！”
画面一变，变成了天庭大军征讨四方的景象，其中隐约有白虎旗号，但已远不如上古时那般耀眼。
“可如今呢？”声音转冷，“天庭将你们这些血脉后裔当作什么？看门狗？巡山犬？哦，对了，你现在的职位是……妖兵队长？真是笑话！堂堂战神血脉，竟沦落到给那些蝼蚁般的人族仙官当差！”
白寅依旧沉默，但心中警惕更甚。对方在挑拨，而且很擅长。
“你不甘心，对吗？”血旗中的声音充满蛊惑，“我能感觉到，你体内那股煞气在躁动，在渴望真正的战场，渴望吞噬更强的敌人，渴望恢复先祖的荣光！可是天庭给你的是什么？《百兽归元诀》？那种阉割过的、只为了让你听话的垃圾功法？”
血池漩涡旋转得更快，几滴暗红色的血液飞溅出来，在空中化作几行扭曲的文字——那赫然是《百兽归元诀》的部分行气路线，旁边还有更古老、更复杂的另一种路线图作为对比。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白虎七煞篇》！是你们先祖纵横天地的根本！可天庭把它篡改成了什么样？把杀伐煞气改成温顺灵气，把攻伐神通改成巡山术法……这是阉割！是羞辱！”
白寅看着那两幅路线图。因果视界下，他能模糊感觉到，那所谓的《白虎七煞篇》确实更契合他体内的煞气，但也更狂暴，更危险。
“你想要力量吗？”血旗中的声音忽然压低，“真正的，属于白虎的力量。我可以给你。只要你……”
话音未落，密室墙壁猛地一震！
一道霜寒剑气硬生生刺穿了墙壁的隔绝阵法，沈青霜清冷的声音传来：
“邪魔外道，也配谈力量？”
嗤——！
剑气纵横，血海隔音阵应声而破！
沈青霜持剑踏入密室，青衫上沾了几点血迹，但眼神清明锐利。她身后，铁背、老松头和锦鸡妖也冲了进来。
“哦？这么快就破阵了？”血旗中的声音略显惊讶，随即轻笑，“青云剑宗的破妄剑心果然名不虚传。小丫头，你师尊是清微还是玉明？”
沈青霜根本不答，长剑一振，直指血旗：“藏头露尾之辈，也配问我师承？”
“脾气不小。”血旗中的声音不以为意，“不过也好，正好让你们一起听听。”
血池漩涡骤然扩大，那幅白虎征战的画面再次浮现，但这次，画面最后定格在白虎被无数锁链束缚、镇压于某座神山下的景象。
“看到了吗？”血旗中的声音变得激昂，“定鼎之役后，你们白虎一族最后的纯血妖皇，就是被天庭这样镇压的！他们抽其血脉、炼其魂魄、分其尸骨，用来强化自己的天条大阵！而你们这些后裔，之所以血脉稀薄，之所以修行艰难，就是因为你们先祖的本源，早就被天庭抽干了！”
“胡说八道！”铁背怒吼。
“是不是胡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血旗中的声音冷笑，“不然你们以为，为何这三千年来，再无纯血白虎诞生？为何所有白虎血脉的妖族，修行到一定境界就会莫名遭遇瓶颈？因为你们的路，从一开始就被天庭断了！”
沈青霜眉头微皱，但没有打断。她看向白寅，发现白寅正死死盯着那幅镇压画面，琥珀色的眼瞳中，有金色的火焰在跳动。
“小家伙，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血旗中的声音转向白寅，充满诱惑，“第一，继续给天庭当狗，修炼他们给的阉割功法，一辈子最多混个山神，然后像你那位青玄山神一样，庸庸碌碌等死。第二，跟我合作。我可以给你完整的《白虎七煞篇》，可以帮你提纯血脉，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白虎监兵！到那时，什么天庭，什么仙官，都将在你的爪牙下颤抖！”
密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然后，白寅动了。
他没有冲向血旗，也没有回答。他走到血池边，抬起右爪，白虎煞气凝聚，然后——
狠狠拍向血池中那具未完成的尸傀！
轰！
尸傀头颅粉碎！
“冥顽不灵！”血旗中的声音终于怒了，“你会后悔的！等葬龙谷封印开启，等真正的力量降临，你会跪着来求我！”
话音未落，血旗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血池迅速干涸，密室内的猩红丝线也一一断裂。
沈青霜走到白寅身边，看了看他，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这个动作很自然，就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做得不错。”她淡淡道，“邪魔蛊惑之言，一句也不可信。”
白寅抬头看她。
沈青霜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白虎毛发那特有的柔韧触感。她神色不变，转身对其他人道：“搜查密室，看看有无其他线索。”
铁背和老松头立刻行动起来。
锦鸡妖飞到白寅身边，小声道：“队长，你没事吧？刚才那家伙说的话……”
白寅摇头，表示无碍。
但沈青霜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他说的，也并非全是虚言。”
众人一愣。
“天庭对白虎血脉确有忌惮，这是事实。”苏晚晴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常识，“古籍有载，定鼎之役后，白虎妖皇被镇压于西极神山，其血脉后裔也受天条限制，难以突破高阶。此事在各大宗门高层，并非秘密。”
她顿了顿：“但他说天庭抽干白虎本源、断了你们修行之路，却是夸大其词。限制是有，但路未断。否则，你也不会有今日修为。”
白寅看着她，眼神复杂。
沈青霜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又伸手，这次是揉了揉他的耳根——那是猫科动物很舒服的位置。
“不过，你能抵住诱惑，很好。”她收回手，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扬了一下，“比我想象的，更像一只……合格的虎。”
这话说得古怪，但白寅竟莫名觉得，这可能是这位清冷剑仙能给出的最高夸奖。
密室的搜查很快有了结果。
老松头在血池底部，挖出了一块暗红色的晶石。
晶石只有拇指大小，但其中封印着一滴粘稠的、散发着恐怖煞气的血液。
“这是……”玄鹤道人接过晶石，仔细感应，脸色骤变，“这是……白虎精血！而且纯度极高，至少来自化形期以上的白虎大妖！”
沈青霜看向白寅：“看来，他们早就准备好饵料了。这滴精血，恐怕就是为你准备的——若你刚才心动，他们就会以此血为引，诱你深入。”
白寅盯着那滴精血。因果视界下，他能看到，这滴血与他体内的血脉，有着清晰的共鸣。
也有一条清晰的、被斩断的因果线，指向某个遥远而黑暗的方向。
“此地不宜久留。”沈青霜将晶石收起，“带上所有证物，立刻返回营地。血煞宗……所图甚大。”
众人迅速撤离。
离开义庄时，白寅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中，那座废弃的义庄如同匍匐的巨兽。
而更深处，青玄山的方向，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睁开。
回程路上，沈青霜与白寅并肩而行。
“那面旗中的声音，应该是血手。”沈青霜忽然开口，“血煞宗三长老之一，三百年前就是金丹巅峰，如今恐怕已入元婴。他是血煞宗内，最擅长炼制尸傀和血神子的人。”
白寅记下这个名字。
“他盯上你了。”沈青霜转头看他，月光下，她的侧脸清冷如画，“接下来，你会很危险。”
白寅点头，表示明白。
沈青霜沉默片刻，忽然道：“清心佩戴好。必要时，我可教你一道剑诀，助你炼化体内煞气。”
白寅一愣。
“看什么？”沈青霜瞥他一眼，“你既然是我的……临时搭档，我自然要确保你不被煞气反噬，也不被邪魔蛊惑。否则，岂不显得我很没眼光？”
她说完，加快了脚步。
白寅看着她青衫飘动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青云剑宗的仙子，似乎也没有表面那么难以接近。
至少，她揉他耳朵的手法，还挺专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