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右手还按在残书上，指尖发麻。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嘴里有铁锈味，喉咙里像是被火烤过。
江玉柔伸手扶他肩膀，声音很轻：“成了吗？”
他点头，没抬头看她。眼睛盯着棺椁裂缝，那里黑气还在往外涌。五颗石珠已经碎了，剩下两颗闪着微光，像快断的灯丝。
“封印破了。”他说，“但我们可能放出了不该放的东西。”
话刚说完，裂缝深处传来一声闷响。不是爆炸，也不是撞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裂开。紧接着一股黑气倒卷出来，东南角第三条纹路上的符文彻底暗了下去。
红袖从裂缝中飘了出来。
她现在几乎看不见了，身体透明得像一层雾。七根簪子挂在头发上，一根比一根暗。她落在地上没有声音，连影子都没有投下来。
“我……做到了。”她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陈默看着她。刚才那一击，她冲进去毁掉了霍九霄的断指符引。那道符是活的，会反噬。她能活着出来已经是奇迹。
红袖转头看他，嘴角动了一下，像是在笑。“现在，轮到你们了。”
她抬起头，望向墓顶。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岩石和刻痕。但她看得认真，好像真能看到天。
“替我……看看天。”
最后一个字落下，第一根簪子碎了。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七根簪子接连崩解，化成细小的光点，散在空中。她的身体也开始瓦解，从脚开始，一点点消失。
到最后，只剩下一缕红烟，在风里打了个旋，没了。
陈默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他左手撑地，右手抓住铜钱剑，慢慢站了起来。剑柄沾了血，滑了一下，差点脱手。他握紧，指节发白。
棺椁突然震动。
不是轻微晃动，是整口棺猛然一震。剩下的两颗石珠同时爆裂，八卦图逆转的速度加快，然后咔的一声，整个图案碎开。
黑气喷了出来。
像潮水一样涌出，带着腐臭和血腥的味道。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呼吸变得困难。胖虎站在西侧，把登山镐插进地里，挡在两人前面。
“别愣着！”他吼，“它要过来了！”
话音未落，一只手掌拍在棺盖边缘。
那只手青灰色，皮肤干裂，指甲漆黑如铁。五根手指像钩子一样扣住棺沿，用力一撑。
一个身影坐了起来。
高大，披着破烂的战袍，头上戴着青铜覆面。身上缠着锁链，有些已经断裂。它缓缓转头，两个猩红的光点从覆面后透出来，扫过大厅。
最后停在三人身上。
它站起身。
落地那一刻，整座墓室都震了一下。地面裂开几道缝，灰尘从顶上掉下来。它迈步走下棺台，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让人心口一紧。
江玉柔咬破指尖，在罗盘上画了一道血符。她抬手往前一推，罗盘转动，磁针偏移，形成一道微弱的气场。
僵尸的脚步顿了一下。
只是一下。半息之后，它继续往前走。
江玉柔脸色更白了。她知道这招撑不了多久。精神受损太严重，灵力接不上。但她没放下罗盘，手指还在滴血。
陈默往前走了一步。
右眼角朱砂痣跳了一下，琥珀色光纹浮现。他抬起铜钱剑，剑尖指向僵尸。剑身上的血还没干，顺着纹路往下流。
“还能打。”他说。
僵尸离他们还有十步。
九步。
八步。
陈默的呼吸很重。精血耗损太多，经脉像被火烧过。他能感觉到灵力在体内乱窜，不受控制。但他不能退。后面没有路。
胖虎低吼一声，把登山镐拔出来，横在身前。他站的位置正好挡住西侧断痕区域，那是最薄弱的地方。他知道一旦被突破，三人就会被分开。
江玉柔把罗盘收回口袋，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质小刀。刀刃上有刻痕，是她父亲留下的。她划破手掌，把血抹在刀身上。
陈默翻动手腕，残书从袖中滑出，落在左掌。书页自动翻开，停在一页泛黄的纸上。上面画着一道镇尸符，笔迹是他母亲的。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覆在书页上。
符纸亮了一下。
不是强光，是很微弱的一闪。但足够让他看清僵尸的动作。
它抬起了右手。
不是攻击，是摸脸。
那只青灰色的手慢慢抚过青铜覆面，然后抓住边缘，用力一扯。
覆面被摘了下来。
下面是一张人脸。
不是腐烂的脸，也不是骷髅。这张脸很完整，甚至能看出生前的模样。眉骨高，鼻梁直，嘴唇紧闭。最可怕的是眼睛。
赤红，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血光。
它看着陈默。
陈默的读心术自动发动。
不是主动的，是本能反应。灵力虽然枯竭，但血脉里的能力还在。他的意识碰到僵尸的瞬间，一股剧痛冲进大脑。
画面闪现：一个穿黑衫的男人跪在祭坛前，手里拿着断指。他把手指按进符文节点，嘴里念咒。旁边站着另一个男人，穿着军装，背对着他。
是霍九霄。
是江振海。
画面断了。
陈默后退半步，嘴角又溢出血。他知道这是谁了。这不是普通僵尸，是被炼成战魂傀的存在。它的意识被压制，但残留的记忆还在。
它还记得自己是谁。
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抬头，再次看向三人。
这一次，它动了。
一步跨出，直接到了五步之内。
胖虎大吼，举起登山镐砸过去。镐头带着风声，直击僵尸胸口。但它只是抬手一挡，手臂撞在镐杆上，发出金属般的响声。
胖虎整个人被震飞出去，撞在墙上滑下来，趴在地上没动。
江玉柔甩出银刀，刀身旋转，切向僵尸脖颈。它头一偏，刀刃擦过肩甲，留下一道白痕。它反手一抓，江玉柔被甩出去，撞在棺台上，滚落在地。
陈默冲上前，铜钱剑直刺心脏。
剑尖碰到皮肤的瞬间，一股反震力传来。他手腕一麻，剑差点脱手。但他没松，反而往前压。
僵尸低头看他。
陈默抬头对视。
他知道这一剑伤不了它。
但他必须拖时间。
江玉柔在爬起来。
胖虎在动。
他还有一张符。
残书上的符纸已经开始自燃，灰烬飘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