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刀的余波还在指尖发麻，陈默没动。
那只手还卡在门缝里，指甲是暗红色的，像干涸的血。他盯着那根小指，微微弯曲，似乎想抓什么。三人都没出声，呼吸压到最底。
陈默舌尖顶住上牙膛，尝到一丝铁腥味。他闭眼，把最后一股灵力沉进丹田，心跳慢得几乎停住。鞋底的血符已经和皮肉贴死，不再散发热气。他抬起右手，用拇指抹过眉心，一点温热渗出来——是血。
夜瞳术开了。
视野瞬间变深，石门后的结构清晰起来。门轴是青铜的，内部有滑槽，没有反光的机括。不是机关触发，是里面有人在推。
或者，不是人。
他左手摸出三枚铜钱，甩腕弹出。铜钱卡进门缝底部，金属碰撞声被水滴掩盖。门停了半息，又缓缓上移一寸。
他猫腰钻进去，江玉柔紧跟，胖虎最后一个翻入，登山镐刮过门槛，发出轻响。
门后是一片空旷。
地面铺着青黑色石板，缝隙里长满灰白菌丝。往前二十步，空间骤然放大，穹顶高不见顶，几缕冷风从上方落下。大厅中央，一口棺椁横卧。
巨大。
至少三丈长，两尺宽，通体漆黑，材质看不出是木是石。表面刻满纹路，全是倒写的符文，八卦图也是颠倒的，乾位在下，坤位在上。棺首位置嵌着七颗暗色石珠，排列成北斗形状，但斗柄朝西。
江玉柔立刻取出罗盘，银簪插地。指针疯转几圈，最后指向棺首。她低声说：“阴气往里吸。”
胖虎靠墙站定，镐头拄地。他左肩的绷带又湿了，但没管。他低头看脚印，地面菌丝被踩断的地方有拖痕，不止一道。他用手比了比间距：“两个人，或者一个人拖着重物。”
陈默没回应。他盯着棺椁边缘的一道裂痕，右手慢慢抬起来。
“别碰。”江玉柔声音紧了。
“我知道。”他说。
他只伸出食指，指尖沾了点唾液，再混上一滴血。手指悬在裂痕上方一寸，没落下去。
记忆来了。
画面模糊，像是隔着一层雾。一个穿军袍的男人跪在棺前，背影挺直，肩膀却抖。嘴里念着什么，听不清。旁边站着另一个男人，穿黑衫，右眼戴单片镜，手里掐着诀。两人中间，棺盖正在合拢。
军袍男人抬头一瞬间，陈默看清了脸。
是江振海。
记忆断了。
他收回手，退后一步。就在那一瞬，棺内“咚”地一声撞响，整个大厅都震了一下。菌丝簌簌掉落，头顶灰尘飘下。
三人同时后退三步。
“它知道我们来了。”胖虎握紧镐头。
陈默没说话。他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小设备，扁平，带麦克风。这是他直播用的录音器，能捕捉次声波。他按下开关，放在离棺最近的石板上。
指示灯亮了绿光。
“听着。”他说，“如果有规律，就是活的。没规律，可能是结构松动。”
江玉柔点头。她蹲下，用罗盘边缘轻轻刮开一块菌丝，露出下面的石板。刻着半句咒文，字是反的。她对照记忆里的残书内容，确认这是“逆葬局”的引魂段。
“这棺是阵眼。”她说，“九幽炼尸阵的中枢不在地下，在这儿。”
陈默看向棺首的北斗石珠。第七颗偏了一点，像是被人动过。他想起父亲身份牌插入祭台时的震动，那种共鸣感。
“钥匙不是开门的。”他说，“是关掉它的。”
胖虎抬头看穹顶：“可咱们怎么出去？来路已经被封了。”
“不是来路。”陈默指向东侧岩壁，“有人先到了。”
地上拖痕一直延伸到那边，消失在一道窄缝前。缝口不到半米宽，勉强能进人。另一道痕迹则通向西侧，但中途断了，像是突然停下。
江玉柔站起身：“我去东边看看。”
“我跟你去。”胖虎说。
“不。”陈默说，“你守西边。那里断了，有问题。”
胖虎皱眉，但没争。他走到西侧，镐头插地，背靠岩壁站定。
江玉柔走向东侧窄缝。陈默坐到录音器旁，盘膝而坐。他闭眼，耳朵对准设备。声音很杂，有风声，有滴水，还有低频的震动。
咚……咚……咚……
间隔不稳，但越来越密。
他睁开眼，看向棺椁。
棺首的北斗石珠，第七颗又动了一下。
他摸出残书，放在腿上。封面符文微亮，书页没翻。他知道，还没到时机。
江玉柔在窄缝外停下。她用手电照进去，光柱扫过内壁，看到几道划痕，像是指甲抓的。她回头看了眼陈默，伸手去碰岩壁。
“别用左手。”陈默说。
她顿住。换右手摸进去。
岩壁潮湿，但有一块地方是干的。她按下去，听到“咔”一声轻响。
缝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她立刻后退。
陈默站起身，右手按在残书上。胖虎也转身盯住那边。
铁链声停了。
几秒后，一只鞋子从缝里露出来。旧式布鞋，鞋尖破了。接着是裤腿，绑腿，最后是一个人影。
走出来的是个女人。
旗袍，红色，袖口撕裂。头发盘着，插着七根簪子。脸色惨白，嘴唇没血色。她站定后，目光直接落在陈默身上。
陈默没动。
他知道她是谁。
红袖。
但她现在不该在这里。上一章她被留在阵中，没有跟随他们穿越。
女人开口，声音沙哑：“你们来晚了。”
“什么意思？”陈默问。
“钥匙已经动了。”她说，“第七星偏了三分，阵法提前激活。你们只有六十九个时辰，但现在只剩六十八个。”
“谁动的？”陈默盯着她。
“他。”女人抬手指向棺椁，“昨晚。”
“不可能。”江玉柔说，“这地方没人来过。”
“有人来过。”女人看向胖虎，“西边断痕，是他停下的地方。他闻到了血，不敢再走。”
胖虎脸色变了：“我什么时候去过？”
女人没回答。她转向陈默：“你父亲留的线断了。现在，只能靠你。”
陈默看着她，忽然发现她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和霍九霄一样。
“你不是红袖。”他说。
女人笑了，嘴角裂到耳根。
“我是她的一部分。”她说，“被割下来的那一部分。”
她抬起手，七根簪子同时震动。其中一根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陈默立刻扑向录音器，一把抓起。
指示灯灭了。
他按下开关，没反应。
“它停了。”他说。
“因为里面的东西，不再等了。”女人说。
棺椁猛地一震。
北斗第七星“啪”地碎裂，黑石崩成粉末。
陈默抽出铜钱剑，江玉柔握紧银簪，胖虎拔出镐头。
女人站在原地不动。
“你要什么？”陈默问。
“我要回去。”她说，“回到我的身体里。你们打开它，让我进去。”
“然后呢？”
“然后，我告诉你们怎么关掉阵法。”
陈默没动。
他盯着她缺了小指的右手，又看向棺椁。
第七星已毁。
时间，开始倒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