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还停在那张烧毁名单的瞬间。
纸页卷曲，边缘发黑，灰烬刚落了一半。赵匡胤坐在原地，眼神落在屏幕里那个独自站在火盆前的人影上，一动不动。
其他人也没出声。刚才那一幕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夺权，倒像一场告别。
程超终于抬手，指尖点了下去。
“继续。”
视频接着播放。火焰彻底吞没了名单，最后一点字迹消失。镜头拉远，殿内空荡，只剩烛光摇晃。画外音响起，是现代解说员的声音：
“杯酒释兵权，不是一场饭局，而是一次精准的权力手术。没有流血，没有通缉，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可第二天，禁军所有高级将领全部调离原职，兵权收归中央。”
弹幕立刻刷了出来：
“这才是顶级权谋”
“表面请吃饭，实则动手术”
“比杀人高明一百倍”
嬴政突然冷笑一声：“不动刀子？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话音未落，画面切换。
新场景是一座军营。清晨，士兵列队操练。一名将领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传旨官。他翻身下马，接过圣旨，脸色微变，但很快低头行礼。
字幕浮现：
“建隆二年八月，原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调任天平节度使，赐宅邸一座，良田千亩，终身免朝。”
镜头扫过他的脸。那人嘴角抽了一下，没说话，转身走向营帐收拾行李。
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一个个曾经手握重兵的将领，被陆续调离。有人沉默接受，有人夜里独坐饮酒，也有人把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但没人反抗。
刘彻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人……真的就这么认了？”
李世民低声道：“他们不傻。知道反抗是什么下场。更知道，只要点头，就能保住命，保住家。”
朱元璋冷哼：“所以这不是仁慈，是算准了人心。他知道这些人打了半辈子仗，早不想拼了。给条活路，谁还敢拼命？”
赵匡胤依旧没说话。但他手指轻轻敲了下膝盖，节奏和刚才不同，慢了一些，像是在回忆什么。
程超看了他一眼，继续播放。
画面跳转到几年后。一座府邸门前，石守信拄着拐杖走出来，孙子在一旁搀扶。阳光照在院墙上，种着几株桃树，花开正盛。
旁白响起：
“石守信晚年安居洛阳，不再过问军政。史书记载，他‘优游岁月，以寿终’。”
镜头切回当年的宴会。赵匡胤举杯微笑，声音温和：“人生几何，何必苦争虚名？积些家业，留给子孙，岂不快活？”
两段画面并列播放：一边是当年宴席上的笑脸，一边是多年后桃树下的老人。
弹幕又炸了：
“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给活路比给刀子更狠”
“这才是真正的控制”
嬴政猛地站起身，声音压得很低：“你告诉我，这些人真的一点都不恨他？”
程超摇头：“恨肯定有。可他们也知道，要是不交，死的就是全家。”
“所以他是用富贵换命。”刘彻缓缓开口，“不是赏，是赎。”
“对。”程超说，“他给了选择。要么拿钱走人，安享余生；要么留在军中，等哪天被人举报谋反，满门抄斩。”
李世民看着屏幕，忽然笑了下：“这招厉害。让人觉得自己赢了，其实是输了。”
朱元璋盯着那棵桃树，眼神变了：“他不怕这些人家财万贯，将来养私兵？”
“怕。”程超点头，“所以他不让武将管地方财政，也不许私自招募家丁。每年派文官巡查，哪家多雇了人，立刻查办。”
“细。”朱元璋低声说，“够细。”
嬴政坐了回去，手指还在敲案几。他没再说话，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不再是轻视，而是认真在想这件事能不能在秦朝用。
刘彻身体前倾：“如果我在边疆也这么办呢？让那些打了胜仗的将军回来享福……”
“你可以试试。”程超说，“但前提是，你得先打赢几场大仗，让他们服你。还得保证国库有钱，能掏出真金白银打发人。”
“否则？”李世民接话。
“否则就是逼反。”程超说，“一杯酒能成事，是因为底下有十万大军撑腰。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顿禁军，换掉所有不服的军官。等这场饭局开始时，刀早就架好了，只是藏在桌子下面。”
屋里静了几秒。
赵匡胤终于开口，声音很轻：“那顿饭，我准备了三个月。”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没看别人，只盯着屏幕里那个举杯的人：“我知道谁会犹豫，谁会哭，谁晚上会睡不着。我也知道，只要有一人带头闹事，整件事就会崩。”
他顿了顿：“所以我提前把他们的亲兵都换了。新来的将士只知道效忠皇帝，不知道他们是哪位老将军带出来的。”
嬴政眼神一凛：“你早动手了。”
“必须早。”赵匡胤说，“兵权这种东西，不能等人来抢。你要在别人还没想到要争的时候，就把路铺好。”
李世民缓缓点头：“所以你不是劝他们放手，是你给他们一条只能走的路。”
“对。”赵匡胤说，“我不杀他们，因为他们对我没威胁了。我要杀的，是那种哪怕给再多钱也不肯放手的人。那种人，早在名单烧掉之前，就已经不在军营里了。”
朱元璋忽然笑了：“你这套，比我狠。”
“不一样。”赵匡胤摇头，“你杀人立威，我花钱买安。你是让人不敢反，我是让人不想反。”
“结果一样。”朱元璋说，“都是集权。”
“目的也一样。”李世民说，“为了江山稳。”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事。
嬴政在想，如果当年他用这种方式处理六国降将，会不会少些叛乱。
刘彻在琢磨，能不能让卫青、霍去病退休时也来这么一出。
李世民则在心里盘算，贞观朝里有没有哪个将领，适合请来喝一杯这样的酒。
朱元璋眼神闪动，显然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给蓝玉、傅友德安排类似的饭局。
赵匡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现在有点抖，年纪大了，难免。但他记得当年端酒杯的样子，稳得很。
程超把手机往旁边一放，屏幕暗了。
“你们现在明白了吧？”他说，“有时候最狠的手段，看起来最温柔。”
没人接话。
可气氛已经变了。
刚才还是看热闹的心态，现在每个人都开始算计起来。算自己手下有哪些人该退了，哪些人还能用，哪些人必须除。
程超靠在椅子上，看着这群帝王。
他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果然，刘彻第一个开口：“如果我现在就想试试……”
话没说完，李世民就打断：“你急什么？他这套能成，是因为五代乱完了，人人都想歇。你现在要是请人吃饭，别人只会觉得你心虚。”
“那你说怎么办？”刘彻问。
“等时机。”李世民说，“等他们累了，怕了，不想打了。那时候一杯酒才值千军万马。”
赵匡胤听着，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这些人终于懂了。
不是所有权力都要靠砍头来拿。
也不是所有忠诚，都需要用血来换。
有时候，一句话，一顿饭，一场火，就够了。
程超看着赵匡胤的侧脸。
老人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
但程超知道，他没睡。
他在等下一个问题。
在等下一个想翻旧账的人。
窗外没有风。
桌上的茶凉了。
程超伸手去拿水杯，刚碰到杯壁——
赵匡胤睁开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