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超的手指还在暂停键上方悬着，指尖离屏幕只有一点距离。他没急着点下去，反而把手机往怀里收了半寸。
刚才那场关于制度、规矩、监督和连坐的讨论太沉了，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屋里。五位帝王都坐在原地，没人动，也没人说话。那种安静不是普通的沉默，是话说到尽头后，所有人都在等下一个开始。
他抬头看了眼李世民。那人还站在原处，背挺得直，眼神却已经从刚才的锋利转成了平静。像是打完了一场仗，刀收回了鞘，但手还搭在柄上。
程超忽然笑了下。
“你们刚听了一套特别狠的规矩。”他说，“可接下来这位，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路。”
这话一出，几个人的目光都偏了过来。
嬴政眉头一皱，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开场白。刘彻靠在座位上，眼皮抬了抬。朱元璋冷着脸，但耳朵竖着。李世民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侧头看向他，等着下文。
赵匡胤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句话时，他手指轻轻敲了下膝盖，动作很轻，几乎没人注意到。
程超低头滑动屏幕，输入几个字：宋太祖 赵匡胤。
页面跳出来一堆视频。有演义剪辑，有配音搞笑段子，还有穿着古装的人对着镜头喊“你知道赵匡胤是怎么上位的吗”。他一个个划掉，眉头越皱越紧。
“这年头讲历史的太多，靠谱的太少。”他嘀咕了一句。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一个标题：《黄袍加身背后的五日密谋》。封面是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陈桥驿三个字。
他点了进去，加载条慢慢走。
弹幕立刻冒出来：
“终于要讲老赵了”
“杯酒释兵权了解一下”
“这才是顶级权谋”
嬴政看到这几个字，冷笑一声：“黄袍加身？谁给披的？他自己？”
朱元璋摆了下手：“别急着否定。这事听着荒唐，其实是步步为营。军队早就捏在手里，就差一个名分。”
刘彻摇头：“没有流血就能夺天下？我不信。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世民却没反驳，反而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他不是靠打仗拿下的江山。”程超一边等加载一边说，“他是被部下‘逼’着当皇帝的。当天早上还在城外扎营，晚上就进了开封称帝。”
“逼？”嬴政声音冷下来，“刀架在脖子上才算逼。一杯酒、一句话，就把军权交出去，那是傻。”
“你错了。”李世民突然开口，“不是他们傻，是他看得准。”
众人看过去。
李世民继续说：“五代十国打了几十年，谁都怕再打下去。将领也不想拼死作战，士兵只想回家种地。这时候谁能稳住局面，谁就是天命所归。”
赵匡胤依旧没说话，但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程超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手机。加载条卡在98%，一动不动。
他拍了两下手机边框，小声骂：“关键时刻掉链子。”
弹幕马上刷过一行字：
“古代帝王围观现代卡顿”
“建议充个会员”
“WiFi信号穿越千年也不稳定”
程超叹了口气，重新点击播放。
进度条终于走完。
他清了清嗓子，把手机举高一点：“好了，各位，准备好看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权力更迭了吗？”
屏幕亮起，光影浮现。
画面一开始是雪地。
一支军队驻扎在驿站外，篝火微弱。帐篷之间有人走动，低声交谈。镜头扫过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殿前都点检”。
字幕浮现：
“公元960年，正月初三，开封郊外，陈桥驿。”
屋里的气氛变了。
嬴政坐直了身体，眼睛盯紧屏幕。刘彻往前倾了些，手搭在膝上。朱元璋盯着那面旗，像是在确认什么。李世民呼吸放慢，目光落在火堆旁那个模糊的身影上。
赵匡胤闭上了眼。
一秒后睁开，瞳孔映着屏幕的光。
画面切换。一名将领走进主帐，手里拿着一件明黄色的外袍。
他对着坐在案前的人说：“将士们已决议拥立您为天子，请勿推辞。”
那人站起身，脸色惊愕：“这……如何使得！”
下一秒，黄袍披上肩头。
镜头拉远，整个营地燃起火把，齐声高呼：“万岁！”
屋内一片寂静。
嬴政冷声道：“演的吧？谁会真的拒绝？”
朱元璋哼了一声：“表面推三阻四，其实早安排好了。这种戏码我也会。”
刘彻看着那件黄袍，若有所思：“可他要是不得军心，这些人不会连夜赶回开封。”
李世民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被迫”接受皇位的人影。
程超补充道：“重点不在这里。真正厉害的，是登基之后的事。”
“哦？”刘彻转头，“他还做了什么？”
“他请了几个老兄弟吃饭。”程超说，“吃完饭，兵权就没了。”
“什么？”嬴政皱眉，“一顿饭？”
“一杯酒。”程超点头，“第二天，那些带兵的大将全都被调去当节度使，实权没了。有人想反抗，发现手下早就换了新人。”
刘彻猛地抬头：“他提前动手了？”
“不是动手。”程超笑了笑，“是让他们自己交出来。他说，你们辛苦半生，何必再担惊受怕？不如回家享福，我保你们富贵一生。”
朱元璋冷笑：“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削权。”
“对。”程超说，“但他不说削，说赏。不说夺，说换。兵权收回中央，地方改派文官管理。武将不再掌地方财政和人事。”
李世民缓缓点头：“这一招，比杀人高明。”
“杀人只能服一时。”程超说，“让他自己愿意放手，才是真的稳。”
嬴政盯着屏幕，语气低沉：“不战而屈人之兵，算不算本事？”
“当然算。”李世民答，“能让敌人主动放下刀，比砍断他的手更难。”
刘彻摸了摸下巴：“可这样会不会太软？万一有人不服呢？”
“那就看后续手段了。”程超说着，手指移到播放键上，“接下来这段，才是真正狠的地方。”
他正要往下划，画面突然一闪。
新的场景出现。
一间宫殿内，几位大将围坐饮酒。桌上菜肴丰盛，酒杯满着。赵匡胤坐在主位，笑着举杯。
他说：“人生如梦，何须执着于权势？不如多积点家财，传给子孙，岂不快活？”
将领们纷纷应和，举杯畅饮。
字幕浮现：
“建隆二年七月，晚宴于内廷。次日，石守信等六人联名请辞兵权。”
屋内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嬴政的眼神变了，不再是轻视，而是警惕。
刘彻喃喃道：“他不是不知道危险，他是早就想好了怎么防。”
朱元璋盯着那桌酒菜，忽然笑了：“这招狠啊。不吃也得吃，不吃就是不识抬举。”
李世民看着屏幕里的赵匡胤，轻声说：“这不是仁慈，是精准。”
程超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往中间挪了挪。
画面继续推进。
宴会结束，将领们告退。赵匡胤独自站在殿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
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转身回殿，拿起一份名单，轻轻放在烛火上点燃。
纸页卷曲，化作灰烬飘落。
弹幕瞬间炸开：
“名单烧了”
“他知道谁可能反”
“这才是帝王心术”
赵匡胤本人坐在那里，手指停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程超看了他一眼，问：“你当年……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
赵匡胤抬起头，看着屏幕里那个烧名单的人影。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
画面突然定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