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手指还停在那行批注上，指尖轻轻压着“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几个字。他的呼吸很轻，但肩膀绷得紧。
程超没动手机，也没说话。屏幕还亮着，画面定格在《贞观政要》的书页上，墨迹像刚写完一样清晰。
嬴政忽然开口：“你刚才说，不想等天下怨声载道才改。”
李世民点头：“是。”
“那你现在想改什么？”
“改人。”李世民收回手，转身面对虚空，“改那些拿着权、却不做事的人。”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手腕一翻。
光影晃动，两道身影缓缓浮现。
房玄龄站在左侧，低眉顺目，双手交叠于身前。杜如晦立于右侧，目光沉稳，嘴角微抿。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
李世民看着他们，声音不高：“今天不议一时之策，只谈长久之道。我想知道，怎么让一个好制度，不会因为换了几个人就垮了。”
房玄龄抬头：“陛下所虑，正是国本。”
杜如晦接话：“若求长治，先看三事：官如何选，权如何管，民如何信。”
“说得对。”李世民走到中间，“咱们一项一项来。先说选官。”
“科举开了寒门路，可有些人考上之后，心思就变了。”他顿了顿，“读书不是为了明理，是为了升官发财。”
房玄龄道：“可设定期考核，不止考文章，也考实务。每年由吏部出题，地方官统一应试。不合格者降职留任，三次不过即罢免。”
杜如晦补充：“再加一条，凡新任县令，必须在乡间住满三个月，亲自查户、巡田、听讼。期满后由百姓评语附档，作为升迁依据。”
刘彻听到这儿，冷笑一声：“百姓敢说实话？不怕被报复？”
“所以要匿名。”李世民接过话，“把评语投进特制箱子里，封口加盖御印，直送京师。任何人不得拆看，直到考核时由专人汇总上报。”
嬴政盯着他：“你这是信百姓，不信官？”
“我不是不信官。”李世民看着他，“我是不信权力没人盯。一个人管十个人，可以认真。十个人管一百人，难免疏漏。等到一百人管一万个人，命令早就走样了。”
赵匡胤慢慢点头：“我后来搞文官分权，也是怕一家独大。可分得太细，又变成互相推诿。”
“那就加上赏罚。”杜如晦道，“百姓评语中，若有十人以上联名称好，该官重赏；若有五人以上写‘欺’或‘懒’，立即派员核查。属实者，革职永不录用。”
朱元璋终于开口：“这办法倒是狠。可谁去查？派出去的人，照样能收钱。”
“那就轮换。”房玄龄说，“巡查官三年一换，不准回原籍任职。家人留在京城为质，一旦查出舞弊，全家连坐。”
屋子里静了一下。
程超悄悄看了眼弹幕。
“唐朝监察比纪委还严”
“这制度成真了还能亡？”
“别吹，执行才是关键”
李世民没看弹幕，继续说：“选官要严，用权更要限。”
“朕现在下一道令，地方粮仓每季上报存粮数。户部记一本，州府记一本，两账每月核对。差额超过三成，主官问罪。”
嬴政皱眉：“账面做假怎么办？”
“那就查实物。”杜如晦道，“钦差不定期突袭抽查，打开仓门当场点数。同时允许民间商人举报，查实后奖银五十两。”
刘彻摇头：“商人只为利，会不会乱告？”
“那就设门槛。”房玄龄说，“举报需有凭证，比如账册复印件、运粮记录。无凭无据者，反罚十两。”
李世民点头：“经济上的事，先这样定。再说文化。”
“读书人是官的苗子，不能只教他们背书。”他看向杜如晦，“你在世时常说，断案要讲理，打仗要懂阵，当官要知民生。能不能把这些编成课，让所有准备科举的人都学？”
“能。”杜如晦答，“我已经拟过大纲，包括律法基础、农政常识、税赋计算、灾情应对。共八卷，名为《实务通训》。”
赵匡胤眼睛一亮：“这比光读四书有用。”
“不止如此。”李世民接着说，“以后科举考试，加一门‘策论实操’。题目不是‘天下如何太平’，而是‘某县大旱，存粮不足，你如何调度’。”
房玄龄微笑：“这才是真本事。”
嬴政冷声道：“你想靠教育改人性？”
“我不指望人人成圣人。”李世民看着他，“但我希望他们明白，当官不是享福，是干活。干不好，就得滚。”
“说得容易。”朱元璋站起身，“你这套规矩再密，只要上面松一寸，下面就能松一丈。你活着时没人敢乱来，你死了呢？太子弱一点，权臣冒出来，全完了。”
李世民沉默片刻：“你说得没错。”
他走到屏幕前，手指划过书页边缘。
“所以我还要做一件事。”
“我要把今天的讨论，全部记下来，编成一本书。不叫《政要》，叫《守成录》。”
“这本书，将来每个新任官员都得读。不只是读，还得考。考不过，不能上岗。”
杜如晦点头：“此书若成，便是规矩的根。”
房玄龄补充：“还可设‘谏院后备团’，从各地选拔年轻士子，专学监督之道。毕业后直接进入御史台或巡查组，不受地方节制。”
刘彻听着，忽然问：“这些人要是也被收买了呢？”
“那就让他们互相咬。”李世民淡淡地说，“巡查官查地方官，后备团盯巡查官。谁出问题，另一个往上捅。捅对了，升官；捂着不报，同罪。”
程超忍不住笑了。
弹幕立刻炸开：
“神仙打架互监督”
“这已经不是制度是系统了”
“李二真下得去手啊”
嬴政盯着李世民：“你要的不是一个清廉的朝廷。”
“你要的是一个，哪怕全是坏蛋，也只能老老实实干好事的朝廷。”
李世民看着他，点头：“是。”
“我不想靠运气碰上好官。我要的是，就算来了贪官，他也贪不成，懒不了，欺不了人。”
赵匡胤低声说：“这比打仗难多了。”
“难我也要做。”李世民转身，面向房玄龄和杜如晦，“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动手。先把今日所议整理成条，再召集其他大臣逐条讨论。一个月内拿出初稿。”
两人齐声应下。
光影一闪，他们的身影开始变淡。
李世民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久久未语。
嬴政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没有永远不倒的制度？”
“有过。”李世民答。
“那你还做？”
“做。”他说，“至少在我能管的时候，不让它烂。”
刘彻看着屏幕，忽然问：“如果有一天，百姓不再相信这些规矩了，怎么办？”
李世民回头看他。
“那就重新立信。”
“怎么立？”
“拿人开刀。”他的声音没变，“第一个违规的高官，公开审判，当街罢黜。让所有人看到，规矩不是摆设。”
朱元璋冷笑：“你舍得？那是你一手提拔的人。”
“舍不得也要办。”李世民看着他，“不然对不起那些排队抓药的老百姓。”
屋子里安静下来。
程超的手指还在暂停键上方，一动不动。
弹幕缓缓滚动：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局”
“不是救一人，是要改整个系统”
“李二疯了，他真想把盛世焊死”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转向四位帝王。
“我知道你们各有顾虑。秦讲法，汉讲势，宋讲稳，明讲狠。但我今天想试试，把你们的好处都留下，把坏处都堵住。”
嬴政眯眼：“野心不小。”
“不是野心。”李世民说，“是责任。”
他抬起手，指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从今天起，贞观新政第二阶段——启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