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超的手还悬在半空，手机屏幕暗了一下又亮起来。他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李世民。
刚才那句话还在屋里回荡——“那就从这些人开始查，一个不漏。”
没人接话。嬴政坐在那里，手指搭在扶手上，指节微微泛白。刘彻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赵匡胤盯着地面，朱元璋嘴角绷得紧，眼神却落在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没动。他还是站在原地，手垂在身侧，目光盯着那块刚黑下去的屏幕，像在等它重新亮起。
程超轻轻点了下播放键。
画面缓缓浮现，是一条宽阔的街道。阳光照在青石路上，马车轮子碾过发出轻响。路边的告示栏前站着几个人，正低头抄写上面的内容。一名老者拿着纸笔，边写边念：“今年夏税减三成，各乡可凭户帖核验。”
旁边有人应声：“这可是真事？”
“官府都贴出来了，还能有假。”
镜头一转，到了城外田间。农夫挽着裤腿在水田里插秧，远处有孩子赶着牛。田埂上立着一块木牌，写着“贞观七年，免税一年”。一个穿着粗布衣的中年人蹲在地头喝水，抬头看了看牌子，笑了下。
弹幕飘过：“减税是真敢减”“我家村长要是敢这么干，我给他磕一个”。
刘彻哼了一声：“你这钱从哪儿补？”
没人回答他。他知道这不是问他。
画面继续走。一间大屋子里摆满书架，几个年轻人围坐在桌前翻册子。一人抬头问：“今年科举名额又加了？”
“加了三百个，寒门占一半。”旁边人答。
“那我弟有机会了。”
镜头扫过墙上挂着的榜单，名字密密麻麻，底下压着一张纸，写着“门第不得优先，违者罢职”。
嬴政看了眼，眉头皱了一下。
赵匡胤忽然坐直了些。
画面再切，是一座边境军营。士兵正在分发粮食，每人一碗粥，几片菜。一个年轻军官端着碗蹲在地上吃，和别人一样。饭后有人搬出书本，一群人围着听讲。教的人说：“陛下说了，兵不能只懂打仗，还得识字明理。”
刘彻点头：“这倒新鲜。”
朱元璋冷脸看着，没说话。
接着是市集。胡商牵着马走进城门，守卫检查文书后挥手放行。市场里摆着各种货物，铁锅、布匹、书籍。一群孩子挤在书摊前，抢着看一本《千字文》。摊主也不赶，笑着说：“拿去看，识字了再来还。”
弹幕刷屏：“唐朝小孩比我幸福”“我也想穿越去上学”。
李世民依旧站着，但肩膀松了一点。
画面变成一组数字滚动。全国户口增长八十万户，粮仓存粮够用三年，律法修订十七条，死刑复核率百分之百。每一条出来，都有史书记载原文对照。
嬴政终于开口：“你这账目，比秦时清楚多了。”
李世民没回头：“不清，百姓就苦。”
“可你也管不住一个小差役。”嬴政盯着他说。
李世民停顿了一下：“我没说全都好。”
画面跳到一处驿站。驿卒骑马冲进来，递出一封急报。站内小吏立刻起身接过，盖印登记，转身就把消息送往州府。外面天色已晚，但他没停下，带着人连夜出发。
与之前那个打哈欠的小吏完全不同。
弹幕立刻跳出：“这才叫效率”“朱元璋看了要点赞”。
朱元璋脸色缓了一些。
接着是官员任免记录。一个个名字闪过，后面标注出身：农家子、商人之子、边镇孤儿……三十岁以下的县令超过一千人，其中七成来自科举。
赵匡胤盯着名单看了很久，忽然低声说：“若当初我也这么选人……”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刘彻扭头看他一眼：“你想改？”
赵匡胤没答，只是握紧了膝盖上的手。
画面又回到长安街头。这次是夜晚，灯笼亮起，街上还有人在走。一家药铺门口挂着牌子：“贫者免费抓药，每日限二十人”。排队的人安静站着，没人吵闹。
镜头拉近，一个老太太接过药包，哆嗦着手要掏钱，掌柜摆手：“您家孙子上月参军去了，免了。”
老人愣住，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弹幕静了几秒，然后冒出来一行字：“这一碗药，比十万大军还重。”
李世民闭了下眼。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本摊开的书上，墨迹未干。书名叫《贞观政要》，旁边有一行小字批注：“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
程超没动手机，也没关视频。
李世民慢慢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行字。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花了墨。
“朕让人读书，是为了让他们明白道理。”他开口，声音不高，“不是为了背几句圣贤话，好骗赏赐。”
没人接话。
“朕让人当官，是因为他们能做事。”他继续说，“不是为了换一批人来踩百姓。”
他转身，看向身后虚空中浮现的几位大臣身影。房玄龄低头站着，魏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
“你们都说朕做得对。”李世民看着他们，“可今天我看到一个孩子，连个馒头都拿不到。”
他顿了顿。
“那不是突厥人，不是罪籍，不是外邦。他就生在这长安城里，活在朕的治下。”
屋子里彻底安静。
嬴政看着他，眼神变了。
刘彻坐直了身体。
赵匡胤拿起桌上一支笔，在手里转了两圈。
朱元璋终于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李世民没看他，只盯着地面。
“查弊病的人，已经在路上。”他说，“但现在我想知道——怎么让人以后不想贪，不敢懒，不愿欺。”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四位帝王。
“制度是我定的，执行靠的是下面的人。”
“可人会变，时间久了，心也就歪了。”
“我不想等到天下怨声载道才想起来改。”
他走到屏前，手指再次划过那行批注。
“我想找个办法，让好政策不会烂在半路。”
赵匡胤放下笔。
刘彻站起身。
嬴政缓缓开口：“你要的不是一个人清廉，而是一套能让所有人不得不清廉的法子。”
李世民看着他，点头。
朱元璋冷笑一声：“说得容易。”
“不容易我也要做。”李世民说，“不然对不起那些相信我的人。”
他回身，望向屏幕深处。
“是时候，议一议这‘继业之道’了。”
程超的手指还停在暂停键上方。
弹幕突然炸开。
“开始了”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思维”
“别停，让我看完这场会议”
李世民抬起手，指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他的袖子滑落半寸，露出手腕上一道旧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