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超的手指还停在手机屏幕上，刚才那一幕让整个房间安静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没急着点下一段视频，而是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些人。
刘彻肩膀松了，靠在椅背上，像是刚打完一场大仗。嬴政闭着眼，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节奏很慢。赵匡胤坐得笔直，但眼神已经不在地面上了。朱元璋低着头，嘴里没说话，可眉头比之前松了不少。
最明显的还是李世民。
他原本坐在角落，现在整个人往前挪了半步，膝盖顶着前排的案几边沿。双手搭在膝上，背挺得笔直，眼睛死死盯着那块还在发亮的屏幕，连眨都不眨一下。
程超知道，该轮到谁出场了。
他清了清嗓子，把手机举高一点，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清楚：“刚才那位搞融合，把胡汉百姓捏成一家人。接下来这位更狠——他直接让外族人进朝廷当官，站文武百官最前面。”
话音落下，殿内没人接话。
但气氛变了。
嬴政睁开眼，目光扫过来。刘彻也转过头，看着屏幕的方向。赵匡胤的手从膝盖上抬起来，慢慢握成拳抵住下巴。朱元璋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多了点东西，不再是那种“我就不信”的劲儿。
只有李世民，一动不动。
他的呼吸变重了，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站在城楼上等大军凯旋的将军，知道那支队伍是他带出来的，就快回来了。
程超没再卖关子。他知道这种时候，说得再多也不如画面来得直接。
他指尖一按，新视频开始加载。
屏幕一闪，金瓦红墙出现在眼前。晨光洒在宫殿屋檐上，照得琉璃瓦泛出淡淡光晕。太极宫的大门缓缓打开，石狮静立两侧，百官列队走入，衣袍整齐，脚步一致。
背景响起钟声，不急不躁，一声接着一声。接着是笛音加入，调子平和，听着让人心里安静。
弹幕立刻跳出来。
“这排面稳了”
“百官走路都一个节奏，太规整了”
“李二治下真这么齐？”
程超没看弹幕太久。他眼角余光注意到李世民的手动了一下。
那只手原本放在膝盖上，现在慢慢抬起，指尖对着屏幕方向，像是想碰又不敢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一次，嘴唇抿得很紧。
嬴政盯着画面里的官员队伍，忽然开口：“朕当年设三公九卿，也是要他们各司其职。可没人敢说，走路也能走出威仪来。”
刘彻冷笑一声：“你那是怕人结党，走路都分左右两列，生怕靠得太近。”
嬴政没反驳，只是继续看着。
镜头推进，穿过宫门，落在大殿台阶前。一名将领正从马车上走下来，皮肤偏黑，五官轮廓深，明显不是中原长相。他穿着唐军制式铠甲，腰佩长刀，步伐沉稳。
他走到队列中，站的位置竟在几位老臣之后，离主位不远。
弹幕炸了。
“这脸熟啊”
“阿史那社尔？突厥降将吧”
“唐太宗真敢用外族人站这么前？”
程超听见赵匡胤低声说了句：“换我大宋，御史台能参他十本。”
朱元璋冷哼：“一个外族，穿我朝官服，站我朝殿堂，还站得这么靠前？早砍了。”
他说得狠，可眼睛一直没离开那人。
李世民终于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肩膀微微抬起，然后缓缓呼出。嘴角一点点扬起来，不是笑，是一种藏不住的得意。他没说话，但整个人的气势变了，像是突然回到了那个位置上，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主角。
程超知道火候到了。
他手指滑动，播放继续。
画面切换到大殿内。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面前站着一群大臣。有汉人，也有几个明显来自西域或草原的面孔。他们穿着不同服饰，但都手持笏板，神情恭敬。
李世民开口了。
声音不高，但清晰有力：“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话音落下，满殿无声。
片刻后，一位胡人将领出列跪拜，额头触地。其他几位异族官员也跟着行礼，动作整齐。
镜头扫过文武百官的脸。有人微惊，有人点头，也有人低头沉思。没有人大声反对，也没有人鼓掌，可那种接受，是写在脸上的。
弹幕刷得更快。
“这句话牛啊”
“这才是真自信”
“难怪叫天可汗”
程超回头看了一眼。
嬴政的手停在扶手上，不再敲击。他盯着屏幕里的李世民，眼神复杂。
刘彻坐直了身体，双手撑在案几边缘，像是要把自己拉近一点。
赵匡胤喃喃道：“要是能把敌将变成自家将军……这比打仗划算多了。”
朱元璋脸色阴晴不定。他看了眼那个跪下的胡将，又看了眼李世民，嘴动了动，最后只说出两个字：“疯了。”
可他自己也知道，这不是疯。
这是另一种打法。
程超没停下。他继续滑动进度条，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市集。
街道宽阔，人流如织。有汉人商贩吆喝，也有西域模样的人在摆摊卖香料。孩子们在路边玩蹴鞠，分不清哪队是胡哪队是汉。学堂门口，老师正在点名，学生齐声应答，声音清脆。
接着是军营。
一群士兵正在训练，教头是个汉人军官，但他喊的口令用了两种语言。前排有几个年轻士兵，肤色较深，明显是异族出身。他们动作标准，神情专注。
再切到一处边境城池。
城墙高耸，守军巡逻。城门外，一支商队正接受检查。带队的校尉亲自查验货物，态度严肃但不粗暴。检查完后，他挥手放行，还递过去一袋水。
商人接过，双手合十行礼。校尉点头回应。
弹幕不停跳。
“这管理太细了”
“连喝水都管？”
“这才是强国气象”
程超注意到李世民的手一直没放下。
那只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跟着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在动。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屏幕，瞳孔随着光影变化收缩又放大。
嬴政忽然开口：“你这套法子，靠的是人心服。”
李世民没回头，只说了一句：“不服的，打到服。服了的，用到底。”
刘彻笑了：“你倒是实在。”
李世民这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打仗是为了让人听话，治国是为了让人愿意跟你走。你能想到融和令，说明你也懂这个理。”
刘彻没接话，只是点点头。
赵匡胤盯着画面里那个递水的校尉，忽然问：“这种事，是你定的规矩？”
李世民收回视线，看着屏幕：“不是我定的，是下面人自己做的。我要的是，每个在外的人，都知道自己代表的是大唐。”
朱元璋冷声说：“时间久了，总会有人忘了。”
“那就换人。”李世民语气平静，“职位不世袭，兵权不上交，三年一查账，五年一换防。谁敢乱来，立刻拿下。”
他说完，殿内安静了几秒。
嬴政缓缓站起身，走到李世民身边，看着屏幕上那个正在训话的教头。
“你这个天下，”他说，“不是打出来的，是养出来的。”
李世民没回答。
他只是看着画面，看着那些穿不同衣服、说不同话、却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的人。
程超再次滑动进度条。
新画面出现。
一座大殿内，各国使节列席。有人穿宽袖长袍，有人披毛毡斗篷，还有人头上缠着布巾。他们依次上前献礼，李世民一一接见，赐座赐茶。
最后一个使者走出来，是个少年，穿着异族服饰，但说话用的是长安腔。
他说：“愿为大唐臣，死无憾。”
全场肃然。
李世民起身，亲手扶他起来，说了句话。
镜头拉近。
他说：“你在，大唐就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