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手还停在地图上那个叫“安北城”的位置，指尖没有移开。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像是看到了几十年后的事。
程超坐在床边，手机屏幕还亮着。他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演的，是真有人听进去了。他轻轻滑动手指，进度条往前推了一段。
画面变了。
不再是朝堂，也不是战场。镜头落在一座城里，街道宽阔，两边摆着摊子。有汉人卖布匹，也有匈奴打扮的人牵着羊来换米粮。一个小孩拿着糖葫芦跑过，差点撞翻一个戴狐帽的老者，老者笑着躲开，嘴里说着什么，听起来像是汉话。
街上有人在踢蹴鞠，两队孩子混在一起玩，分不清谁是胡谁是汉。学堂门口站着几个学生，穿着一样的短衫，背着手念书。先生站在前面，用木尺敲了下桌子，所有人都笑了。
程超盯着弹幕看。
“这地方比我老家还热闹”
“胡人也能上学？我以为只能放羊”
“武帝这波操作稳了”
他没笑，只是把音量调大一点。
画面继续走。一间屋子里，一对新人跪在案前。男的是汉人装束，女的头戴红纱，发饰带着草原风格。一个官吏模样的人宣读文书：“奉诏令，胡汉通婚，赐粮三石，布两匹，免税三年。”底下一群人鼓掌，还有人吹起了笛子。
镜头一转，又到了边关。一座新城正在修建，工人扛着木料来回走。旗子插在城墙上，写着“安北”两个字。远处田地里有人在耕作，几个士兵站在边上，不是巡逻，更像是在帮忙搭棚子。
刘彻一直看着，呼吸慢慢重起来。
他忽然站起来，转身对着空荡的大殿。那里没人，但他知道他们都在。
“朕以前总想怎么打胜仗。”他说，“后来才知道，打赢不算本事，让人愿意留下来，才是真的赢。”
他顿了下，声音抬高：“从今天起，全国边郡设‘通婚奖’，凡胡汉成婚者，朝廷给粮给布，免税三年。每州建‘共学坊’，专收异族子弟，教汉字，授礼法。每年八月设‘融和节’，举国同庆，歌舞互演，不分彼此。”
话音落下，殿中光影微动。
公孙弘的身影出现了，还是那副老臣模样，低着头听完，这次没反对。他上前一步，拱手：“陛下此策，可化干戈为玉帛，老臣……心服。”
卫青也走出来，站在柱子旁边。他看了眼屏幕里的新城，点头：“比破敌十阵更利长远。”
霍去病靠在门框上，嘴角扬起：“原来最大的战功，是让人忘了打仗。”
刘彻没回应他们。他走到案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融和令**。
他把它贴在墙上，正对着地图。
嬴政一直坐着，没动。但从他眼神能看出他在想事。等到看见学堂里胡汉孩子一起读书时，他眼皮跳了一下。
他开口：“当年我统一六国，靠的是法。”
“你这个不一样。”
“你是让他们自己愿意归一。”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想起自己用过的突厥将军。他点头：“这才是怀远之道。”
赵匡胤坐在角落，手指搭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敲着。他低声说：“若宋初也这么办，何至于岁币换和平。”
朱元璋脸色比之前松了些。他看着那些通婚的百姓，忽然说：“教化胜于杀伐，这话没错。”
程超听着这些话，心里清楚一件事——这些人不是在看热闹，他们是真在学。
他又滑了一下进度条。
画面跳到几年后。
安北城已经建好，城墙完整，城门开着。商队进出不停，有汉人车队拉着铁器往西走，也有西域商人赶着骆驼进来。市集上摆着各种货品，语言混杂，但大家都守规矩。
一所学堂里，老师正在讲课。黑板上写着“仁义礼智信”。下面坐着二十多个孩子，一半是汉人面孔，一半明显来自北方部落。有个小男孩举手回答问题，说的是标准长安口音。
镜头扫过一家饭馆。两个人坐在桌边吃饭，一个穿汉服，一个披着毛毡。他们一边吃一边笑，桌上摆着酒壶和肉串。店老板走过来说：“二位慢用，今天融和节，免一碗汤。”
两人齐声道谢。
再切到一处婚礼现场。这次是胡人男子娶汉家女子。官吏照旧宣读奖励政策，人群欢呼。新娘的父亲是个老兵，穿着旧军服，眼里有泪光。
刘彻看到这里，嘴角动了动。
他没笑出来，但肩膀松了。
程超注意到他的变化。这个人之前总是紧绷着，像一根拉满的弓。现在那根弦，终于放下了一点。
他继续往下播。
画面来到一座广场。节日当天，百姓聚集。舞台上有人跳舞，穿的是混合服饰，既有汉裙又有胡靴。音乐也是两种风格合在一起，听着怪，但不难听。
一个小女孩上台唱歌，唱的是《诗经》里的一段，但用了匈奴曲调。台下掌声雷动。
镜头最后定格在一个老人身上。他坐在轮椅里，盖着毯子，手里拿着一块饼。他咬了一口，抬头看向天空，阳光照在他脸上。
他忽然说了一句：“活到这时候，才觉得天下真是一家人。”
全场安静了几秒。
然后掌声响起。
刘彻站在原地，没动。他盯着那个老人的脸，很久没移开视线。
程超把手机放下一点，等反应。
嬴政缓缓起身，走到半路停下。他看着屏幕，又看看刘彻。
“你能想到这一步，不容易。”他说，“很多人打赢了就停下，你却知道赢完之后更要小心。”
刘彻转头看他：“我不是聪明，是吃过亏。早年只顾着打，打得国库空虚，百姓怨声载道。后来才明白，仗可以打赢，但治不好，照样亡国。”
李世民点头：“贞观年间我也试过羁縻之策，可惜后来没坚持住。”
“所以我现在就把规矩定死。”刘彻拍了下案几，“职位不能世袭，兵力不能私养，税收必须上报。谁敢越界，立刻罢免，永不录用。”
赵匡胤听得认真，忽然问：“那你打算派谁去管第一任都护府？”
刘彻顿了一下：“找个不怕苦、不贪财、敢担责的人。最好是年轻人，能在那边扎根十年二十年的那种。”
朱元璋点头：“这种人不好找。”
“我知道。”刘彻低头看着地图，“但我相信有。只要朝廷带头做实事，总会有人跟着来。”
程超没说话，只是重新举起手机。
新视频开始加载。
画面一闪，出现一座宫殿。金瓦红墙，门前立着石狮。一群大臣列队走入，中间有个皇帝模样的人走出来，面带笑意。
他身后跟着几个将领，其中一个皮肤黝黑，明显不是中原人。那人走路姿势很特别，像是常年骑马。
弹幕立刻炸了。
“这不是李世民吗”
“后面那个黑脸的是阿史那社尔吧”
“唐太宗直接用外族当将军？猛啊”
程超盯着屏幕，手指悬在播放键上方。
刘彻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他看着那个外族将领走进大殿，站到文武百官之中，位置还不低。
他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想到了什么。
嬴政也盯着那人看。
李世民坐直了身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赵匡胤喃喃道：“你真敢用？”
朱元璋冷笑一声：“要是我手下有这种人，早就砍了。”
程超按下播放键。
画面中，李世民开口说话了。
他说：“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