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对着西域那片空白的区域。刚才他画下的点没有消失，像一颗钉子扎在地图上，也扎在他心里。
他收回手，转身看向大殿深处。那里本该是空的，可现在站着几个人影。一个穿着旧式军袍，腰间佩刀未出鞘，是卫青的模样；另一个年轻些，眉宇间带着锐气，像是霍去病；还有一位老臣低垂着头，手持竹简，似乎是主理边政多年的公孙弘。
这些人不是真来了，也没有从历史里爬出来。但他们站得稳，呼吸有声，眼神清明。他们是刘彻脑子里想出来的，是他这些年压在心底的话，终于找到了说话的人。
“今天不说打仗。”刘彻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楚，“说怎么守。”
卫青抬头看了他一眼：“陛下打算常驻？”
“不只是驻。”刘彻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笔，在纸上画了一条线，“我要把这条路从长安一直修到玉门关外，再往外延。每隔三十里设一个驿站，八百里加急要变成日常通行。”
公孙弘皱眉：“耗钱。”
“我知道。”刘彻点头，“但现在打下来的地盘，没人管就是白打。兵马撤回去，匈奴回头就来，百姓刚种下的田又荒了。”
霍去病插话：“那就留兵镇守。”
“留兵不够。”刘彻摇头，“光靠将士不行。得有人耕田，有人开店，有人教书。边疆不能只是战场，得变成家园。”
这话一出，三人同时沉默。
公孙弘缓缓开口：“异族难化。他们不懂礼义，不识文字，今日归附，明日反叛。”
“所以要从小开始。”刘彻盯着他，“我打算办官学，招匈奴的孩子进来，教他们写字，读经书。汉人孩子能成才，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不能？”
“通婚呢？”霍去病忽然问。
刘彻看了他一眼：“准许汉匈通婚，官府给粮给地。谁家娶了胡女，免税三年；谁家嫁了女儿过去，赏布两匹。”
卫青眉头紧锁：“这会不会太软？将士们拼死打下江山，结果让敌人进了门？”
“敌人不会永远是敌人。”刘彻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河西走廊，“我们现在占着这片地，可要是只守不融，迟早会被挤出去。长城修得再高，也挡不住人心背离。”
公孙弘低声说：“可中原百姓未必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安家。风沙大，气候苦，语言不通。”
“那就给好处。”刘彻语气坚定，“去边地垦荒的，十年不收税。带全家过去的，官府分房分地。每年派医官巡诊，设学堂教孩子读书。只要肯留下，朝廷就当他们是自己人。”
霍去病笑了下：“这可不是打仗的法子，是养人的法子。”
“打仗是为了平乱。”刘彻看着他，“养人，才是为了长久。”
这时，坐在远处的嬴政轻轻哼了一声。他一直没动，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听着这场虚拟的朝会。
“你说得轻松。”他忽然开口，“可你有没有算过，这一套下来，国库能撑几年？”
刘彻转头看他：“我知道花钱。但我更知道，比花钱更贵的是反复打仗。每打一次，死多少人，毁多少田，耗多少粮？与其年年防，不如一次建到底。”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没说话，但眼神亮了些。他在想自己当年设的安西都护府，也是类似思路，可惜后来没能坚持下去。
赵匡胤坐在另一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要是早点想到这一步，”他喃喃道，“或许不用等到后辈去求和纳贡。”
朱元璋坐得笔直，听完之后只说了一句：“你这是不想让子孙再受苦。”
刘彻笑了笑：“当皇帝的，谁不想让后面的人少流点血？”
公孙弘再次出列：“可权力分散在外，万一地方做大，不服调令怎么办？”
“三年一换。”刘彻答得快，“所有都护、校尉、郡守，最多任职三年，到期调回长安述职。家人留在内地，不得随行。”
卫青皱眉：“这会不会寒了将士的心？”
“制度不是靠信任活着。”刘彻看着他，“是靠规矩。我信你，但也得防着万一。谁都不能在一个位置上扎根太久。”
霍去病点头：“这样确实稳妥。”
“还有互市。”刘彻继续说，“开放边境贸易，准许匈奴用牛羊马匹换我们的铁器、布匹、粮食。但他们不能带兵器进来，每次交易都要登记人数货物。”
公孙弘忍不住问：“要是他们拿我们的东西造武器呢？”
“那就让他们造。”刘彻冷笑，“等他们发现，靠着跟我们做生意就能吃饱穿暖，谁还愿意冒着被全族灭绝的风险来抢？”
这句话落下，大殿里安静了几息。
嬴政终于睁开眼，直视刘彻：“你能想到这一层，不容易。很多人打赢了就停下，你却知道赢完之后更要小心。”
刘彻没有得意：“我不是聪明，是吃过亏。早年只顾着打，打得国库空虚，百姓怨声载道。后来才明白，仗可以打赢，但治不好，照样亡国。”
李世民轻声说：“贞观年间我也试过羁縻之策，可惜后来节度使权力太大，反而成了祸根。”
“所以我现在就把规矩定死。”刘彻拍了下案几，“职位不能世袭，兵力不能私养，税收必须上报。谁敢越界，立刻罢免，永不录用。”
赵匡胤听得认真，忽然问：“那你打算派谁去管第一任都护府？”
刘彻顿了一下：“找个不怕苦、不贪财、敢担责的人。最好是年轻人，能在那边扎根十年二十年的那种。”
朱元璋点头：“这种人不好找。”
“我知道。”刘彻低头看着地图，“但我相信有。只要朝廷带头做实事，总会有人跟着来。”
程超坐在床上，手机还举着，屏幕上的弹幕一直在跳。
“武帝这是要搞长期建设啊”
“原来古代也有招商引资”
“家属不随任这条太狠了，但有用”
他没笑，也没刷评论，只是盯着刘彻的脸。那个人站在光影交界处，脸上没有疲惫，也没有冲动，只有一种沉下来的劲儿，像是已经看到了几十年后的样子。
嬴政慢慢站起身，走下台阶几步，盯着那幅地图看了很久。
“你这套办法，”他终于开口，“比我当年只设郡县要深一层。秦亡太快，不是因为法严，是因为没让人觉得这是自己的天下。”
刘彻看向他：“所以我现在就要让他们觉得，这片土地值得留，值得守，值得拼命。”
李世民忽然说：“如果每个都护府都能自治一部分事务，又能接受中央监督，或许真能稳住。”
“对。”刘彻点头，“大事报朝廷，小事自己决。就像手脚听命于头，但手脚也要有感觉。”
赵匡胤喃喃道：“若宋初有此制，何至于百年屈辱。”
朱元璋握紧拳头：“比起杀人立威，这才是真正的控局。”
刘彻没有回应这些话。他重新拿起笔，在地图上又标了一个点。
“这里，设第一个试点。”他说，“三年内建成城池、驿站、官学、粮仓、军营五位一体的新镇。名字我都想好了——安北城。”
他放下笔，环视四周。
“不是为了炫耀武功。”
“是为了告诉所有人——”
“从今天起，边疆不只是前线。”
他的声音落下来时，手指正按在那个新名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