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我推开指挥室的门,兜帽没摘,湿衣服贴在身上。周慕云站在投影屏前,手指正在划动地图。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把一杯热水递过来。
我接过杯子,没喝,放在桌角。
桌上摆着六张照片,是我从冷冻厂拍回来的。防爆箱的位置、墙面图纸、工具包里的液压剪、床铺上的枕头褶皱、门口的鞋印、天窗边缘的感应线。每一张我都看过三遍以上。
“人呢?”我问。
“都在路上。”他说,“监控组T减五小时出发,突击队两小时后集结。”
我点头,走到投影前,手指点在冷冻厂西侧墙体。“这里塌了一半,钢筋露在外面,适合攀爬。但他们在天窗加了感应装置,电线连进墙缝,风吹都会触发信号。”
周慕云放大那块区域,调出热成像模拟图。“不是主控回路,是独立警报系统,数据会传到某个中继点。如果他们有人盯着后台,我们的人刚靠近就会暴露。”
“所以不能强攻。”我说。
他看向我,眼神有点冷。“军方那边还在吵。有人说时间不够,必须现在动手;有人觉得情报不全,怕打草惊蛇。”
我冷笑一声。“他们不用进去看,当然可以喊打喊杀。”
我拿起防水袋,从里面抽出金属纽扣的扫描件。“这个编号指向市政承包商,采购记录显示他们买了屏蔽器、防爆运输车、还有三次深夜管道巡检许可。这不是修水管,是在铺路。”
周慕云把数据导入系统,生成一条时间轴。“最近七十二小时,有四辆冷藏车进出冷冻厂,车牌全是注销车辆。用电量翻了三倍,冷却系统一直在运行。爆炸物需要低温保存,说明他们还没完成组装。”
“那就还有时间。”我盯着屏幕,“但他们随时可能接通主控终端。一旦倒计时启动,我们就只能硬闯。”
“所以得等。”他说,“等一个最合适的突袭时机。”
我摇头。“等不行。我们要控制节奏,不能让他们掌握主动。”
我拉开战术包,取出一张手绘草图,铺在桌上。这是我从钢架上下来之前,在脑子里画的。
“我提个方案。”我说,“第一,派两个人守在外围,盯住换岗时间。每隔二十分钟有一次交接,巡逻的人会出来走一圈,抽烟,检查陷阱。这段时间他们的注意力在外部,内部空档最长能到三分钟。”
周慕云拿笔在图上标出两个观察点。
“第二,突击队分三组。”我继续说,“我带一组从正面佯动,制造动静吸引注意。另外两组分别从排水管和屋顶突入。屋顶那条感应线可以避开,只要不碰天窗边缘的铁皮就行。”
“第三,外围设两层接应。”我指着他刚才标记的位置,“第一层卡住厂区出口,防止有人逃跑或者增援进来。第二层负责通讯中继和伤员撤离。一旦行动开始,所有频道加密跳频,只认暗语。”
他听完,没立刻回应,而是打开通讯模块,输入一串指令。几秒后,屏幕上跳出六个绿色光点。
“我已经把你的计划发给各小组负责人。”他说,“他们正在确认位置。”
“同意了?”
“没人反对。”他看着我,“但有个条件——你不能当现场总指挥。”
我抬眼看他。
“你太拼。”他说,“上次战纹反噬的事我没说出去,但他们都知道你扛不住连续激活。万一突袭中途你倒下,整个行动就乱了。”
我沉默了几秒。
“行。”我说,“指挥权交给你。你在后面看全局,我在前面执行。前线听令于后方研判,没问题。”
他点头,语气缓了些。“你负责主攻组,但开火指令由我下达。触发条件有三个:发现主控终端上线、看到引信连接、或者运输车辆准备出发。只要出现其中一个,立刻突袭。”
“可以。”我说,“但我带队进去之后,情况瞬息万变。有些事来不及等你下令。”
“所以设三级警报。”他调出新界面,“绿色是监视状态,所有人隐蔽待命;黄色是预警,准备突入;红色是即战模式,一旦触发,无需请示,直接开火压制。”
“红色谁来判?”
“系统自动识别。”他说,“我接入了厂区周边的民用摄像头,加上无人机热源追踪。一旦检测到多人聚集、电源负载突增、或者无线电信号爆发,就会跳红。”
“万一误判?”
“不会。”他指着屏幕,“我加了人工复核机制。系统报警后,会有十秒缓冲期,我确认无误再解锁火力权限。”
我盯着那串参数看了很久。
“行。”我说,“就这么定。”
他松了口气,转身去调试频道频率。银质温度计插回西装口袋,动作很轻。
我走到角落,坐下充电柜旁,开始检查装备。电池满格,对讲机信号稳定,战术刀卡扣完好。我把烟盒拿出来,捏了一下,没点。
时间在走。
墙上挂着倒计时钟,数字跳到T减五小时零三分。
周慕云走过来,站在我旁边。“监控组已经到位,正在接入夜视画面。我刚收到消息,冷冻厂东侧围墙外发现一辆黑色面包车,车窗贴膜,引擎还在运转。”
我抬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人。”他说,“但车里没人下车,也没熄火,像是在等什么。”
我站起来,走到投影前。
“把画面切过来。”我说。
他操作几下,屏幕切换成实时影像。一辆深色面包车停在巷口,距离厂区三百米左右。车头朝外,轮胎压着水坑。
我看了一会儿。
“这车不对。”我说,“他们平时进出都用冷藏货车,这辆面包车没见过。”
“要不要派人查?”
我摇头。“别动。现在任何异常动作都可能惊动里面的人。让他们继续盯,记录车牌,查登记信息。”
他点头,记下指令。
我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突然,面包车的车窗降下一指宽的缝隙。
一道火光闪了一下。
有人在里面点烟。
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左耳缺了一小块。
非洲见过的那个负责人。
他还在这,而且就在外面守着。
我猛地站直。
“他出来了。”我说,“目标人物出现在外围。这说明里面的部署快完成了。他们开始安排警戒哨,准备最后阶段。”
周慕云立刻调出任务分工表。“按原计划,监控组继续潜伏,突击队提前半小时进入集结区。你这边什么时候能出发?”
我抓起背包,背上肩带。
“现在就能走。”我说,“但我不进去了。”
他愣住。
“我去面包车那边。”我说,“他既然在外面,说明主控终端可能在他身上。只要拿下他,就能拿到密码或者控制器。”
“太险。”他说,“你一个人过去,没有掩护,一旦失败,他们会立刻转移。”
“所以我不会强攻。”我看着屏幕,“我会让他自己把东西交出来。”
我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
“记住。”我说,“如果我失联超过十分钟,立刻启动红色警报。不管有没有看到主控终端,都给我打进去。”
他没动。
“答应我。”我说。
他看着我,终于点头。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风很大。
我拉紧卫衣兜帽,右手插进内袋,握住战术刀的柄。脚步没停,朝着街角停着的电瓶车走去。
车钥匙还在鞋跟里。
我弯腰取出来,插进锁孔。
发动的时候,仪表盘亮了一下。
电量百分之八十七。
够用了。
我拧动把手,车子缓缓驶出巷口。
前方三个路口,就是那辆面包车所在的位置。
我的呼吸慢慢沉下来。
心跳平稳。
但我知道,身体已经开始准备。
后颈那块芯片,正一点点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