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压过水坑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没抬头，手指已经把金属纽扣翻了个面。战术刀的刃口贴着氧化层慢慢刮，一点灰绿色的碎屑落在掌心。这东西不是普通编号，是军工级蚀刻码，普通人看不出门道。
我把它塞进解码模块，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一串企业注册号。信号跳频发送出去，没等回复，先把终端切到离线模式。现在每一步都得自己走，不能指望谁。
手机震动了一下，周慕云接通了。
“拿到了。”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东海市政管网外包施工商，名义上做日常巡检，实际三个月前开始大量采购特殊设备。”
“说重点。”
“买了两台高频屏蔽器，能阻断三十米内所有无线信号。还订了六个防爆运输箱，申报用途是‘高压电容转移’，但运输路线绕开了所有监管点。最可疑的是，他们连续七天在凌晨两点到四点申请进入排水井第三分支作业，每次报备只有一个人，可监控显示至少有三人同行。”
我盯着屏幕上的企业资料页，手指划到底部股东信息栏。
“法人是谁？”
“空壳公司，注册人用的是假身份。但我们查到了资金流向——第一笔款是从境外汇入，经三家离岸账户中转，最后打入本地一家物流中介。收款方名叫陈立峰，五十二岁，前拆弹组技术员，八年前因操作失误被除名。”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我闭眼回想，三年前非洲那片废弃矿区，晚上蹲守时听战友提过一嘴：有个华裔爆破专家帮毒枭改造过IED，代号“铁手”，擅长把炸药藏进地下管道系统，警方挖了三天都没找到主装药位置。
“查他最近活动轨迹。”
“已经在做了。他名下没有车，但过去十天有四次打车记录，起点都在市区，终点全部指向城东老工业区。最后一次是昨天下午，下车地点距离废弃冷冻厂不到三百米。”
我抓起烟盒，抽出一支咬住，没点。
线索开始连上了。
一个专做地下爆破的人，突然被雇佣；一家空壳公司，疯狂采购违禁设备；深夜频繁进出排水系统；还有那个诱饵临死前提到的“赤鸦”炸药——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布好的局。
“火药成分比对结果出来了。”周慕云继续说，“你带回来的残留物里含有Z-7稳定剂，这种配方最早出现在东南亚战场，后来被列为管制品。目前全球只有两个地方还在用：一个是缅甸边境的私人武装，另一个……就是‘赤鸦’组织。”
我睁开眼。
“他们不止想炸变电站。”
“什么意思？”
“要是只想破坏供电，直接装在变压器上就行。但他们把引爆点设在排水井第三分支，那里连接主城污水管网。一旦爆炸，毒气会顺着管道扩散，影响范围不只是停电那么简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是说……这是生化袭击？”
“不完全是。但足够让整片城区瘫痪。清理污染需要时间，疏散人群会造成混乱。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空档。”
“目标可能是更深层的设施。比如……备用指挥中心，或者军方物资转运通道。”
我没接话。脑子里闪过张振国的名字，又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调周边民用监控。”我说，“找有没有人跟踪过那个叫陈立峰的。特别是穿工装、戴手套的，别漏掉任何细节。”
“明白。”
十分钟后，图像传了过来。
七个人出现在排水井百米范围内，都没有登记记录。其中三个戴着同款黑色战术手套，袖口露出表带，型号是军用级防水计时器。
我放大其中一人脸部。
三十多岁，短寸头，左耳缺了一小块。我在非洲见过他一次。当时他是“赤鸦”的外围成员，负责埋设遥控引信。那次行动后，我们上报了他的特征编码，但上面没做处理。
“认出来了吗？”周慕云问。
“是老面孔。这些人不是临时雇来的，是专业团队。而且配合默契，说明长期在一起行动。”
“我已经把他们的移动轨迹叠加重合分析。发现这些人每天收工后，都会去同一家路边摊吃夜宵。摊主认识他们，管他们叫‘修管道的师傅’。”
“摊位在哪？”
“城东，靠近老化工厂那条街。距离冷冻厂步行十分钟。”
我坐直身体。
“再查一遍冷冻厂的情况。用电量、进出车辆、有没有独立电源接入。”
“数据刚出来。这个月厂区总用电量增长了三倍，主要集中在夜间。电力公司没有增容记录，说明他们私接了线路。另外，过去一周有五辆冷藏货车进出，车牌全是套牌，原车主已经在半年前注销了车辆。”
我把这些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专业人员、隐蔽设备、夜间作业、高耗电、封闭空间、靠近目标区域——这些条件只有一个解释。
他们把冷冻厂改成了临时弹药库。
主炸药已经组装完毕，只需要最后一段导引程序激活。而排水井里的装置，只是触发开关。
“不需要再派人去确认了。”我说。
“你打算直接动手？”
“他们选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偏僻，没人管。今晚应该会进行最终测试。如果错过这次，明天早上八点通勤高峰，整个市中心都会陷入混乱。”
“可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至少等侦查组到位。”
“等不了。”
我关掉所有屏幕，把背包甩上肩。钥匙插进点火孔，扭了一半又停住。
“帮我一件事。”我说。
“你说。”
“把冷冻厂的结构图发我。特别是通风管道和冷库位置。我要知道哪里最容易藏人，也最容易脱身。”
“马上处理。”
几秒钟后文件传了过来。我快速浏览一遍，记下几个关键节点。
正准备发动车子，手机又响了。
是一条加密消息，来自周慕云预留的备用通道。
内容只有一行字：
“最新热成像显示，冷冻厂西侧角落有持续热源，温度维持在十八度上下，疑似有人体活动迹象。时间标记：十五分钟前。”
我看了一眼表。
T减六小时二十一分。
够近了。
我把烟咬紧，打火机翻了个身，磕在方向盘上。
咔哒一声。
车灯亮起，雨刷划开挡风玻璃上的积水，车头缓缓调转方向。
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朝着城东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