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我没有立刻拿出来看。列车进站的风从隧道口灌进来，吹得裤脚贴住小腿。前面的人开始往车门走，我站在原地没动。三秒后才把手机掏出来。
屏幕上只有一条新消息：【启动】。
号码是一串乱码，不是本地号段，也不是国际区号能识别的格式。发信时间是零点一十七分，比现在早了不到十分钟。
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
这不是广告，也不是系统通知。这种指令式的词，只有特定的人才会用。我记得三年前在边境执行任务时，每次行动开始前，耳机里都会传来同样的密令——“启动”。
那时候还是周慕云负责通讯中继。
我把手机翻过来，背面有道划痕，是上次在曼谷排水管爬行时蹭到的。背包还在肩上，纸袋没丢。张振国照片的背面那行字我又想起来了：“名单原件藏在东海航运总部保险柜，密码是你部队编号倒序。”
T-09，倒过来就是90-T。
这个信息我没告诉任何人。法院外那场审判拿的是资金流水和DNA证据，真正能掀翻整个网络的原始名单，并没有交出去。我知道它还在某个地方，也清楚一定会有人不想让它消失。
现在这条短信来了。
我收起手机，转身离开站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地铁口的灯光一格格亮着，照在台阶上像一条断续的线。我顺着它往上走，风又吹起来，卫衣帽子被掀开一次，我没再拉回去。
外面天已经全亮了。街边早餐摊冒着热气，油条在锅里翻滚。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等公交，男人蹲在路边吃煎饼。公交车一辆接一辆驶过，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很稳。
这座城市还在正常运转。
但我不能停。
走到路口时我停下，从背包里摸出一张折叠的地图。这是昨晚带回的，上面用红笔圈了几个点。其中一个就在码头区，靠近赵天雄的航运大楼。另一个偏西，在工业废弃带，周围没有民用建筑，只有几根断掉的高压线塔。
我盯着那个位置看了两眼。
手指无意识地摸了下后颈。那里有点热，不是发烧，也不是战纹激活前的征兆，更像是皮肤下的芯片在回应某种信号。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合上地图，塞回背包。
电瓶车不在这里。我不需要它。这段路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只要确认是不是陷阱，只要看清对方是谁。
如果是敌人，那就解决掉。
如果是自己人……那就听他说完。
我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路上行人多了起来，上班族挤进地铁口，快递员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车流里。有个老人坐在花坛边喂鸽子，孩子们围着叫闹。阳光落在水泥地上，反光刺眼。
我低头避开。
走过三个红绿灯，拐进一条窄巷。这里的店铺还没开门，卷帘门拉得严实。墙上有涂鸦，颜色旧了，边缘剥落。一只猫从垃圾桶后面窜出来，跑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我。
我没有理会。
巷子尽头是一排老式居民楼，外墙刷的漆掉了大半。我站在岔路口看了一眼前方，右转是主街，左转通向一片荒地。那里的铁门锈死了，门缝里长出杂草。
我往左走。
地面由柏油变成水泥，再往后就成了碎石路。风变大了，带着海水的味道。远处能看到几艘停泊的货轮，吊机静止不动。一艘小船靠岸，有人跳下来解缆绳。
我继续往前。
十分钟后，我站在一栋废弃工厂前。铁皮屋顶塌了一角，窗户全碎了，门口堆着烂木板。门牌歪斜挂着，字迹模糊，只能认出“东”和“厂”两个字。
我没有立刻进去。
站在门外看了几分钟。四周安静，只有风吹过空厂房发出的嗡鸣。地上有脚印，不是新的，至少是昨天留下的。右侧墙边有辆倒下的自行车，轮胎瘪了。
我绕到侧面，找到一扇半开的窗。翻进去时动作放轻，落地后没有马上移动。先听声音，再辨方向。
里面空间很大，堆着生锈的机器和破麻袋。一道阳光从屋顶裂缝照进来，落在中央的水泥地上。地上有东西。
我走过去。
是一块黑色电路板，巴掌大小，边缘烧焦了。翻过来一看，接口形状很熟悉。这不是民用设备，也不是普通军用模块。它是某种定位装置的核心组件，和我在曼谷基地见过的数据终端属于同一代技术。
我把它放进背包。
这时听见外面有动静。
不是脚步声，是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一辆共享单车停在门口，车筐里放着个牛皮纸袋。没人下车，也没人说话。车子靠在那里，像是被人随手一扔。
我走出去。
纸袋还在。打开后里面是一张打印的照片。画面模糊，像是监控截图。拍的是一个地下车库，时间显示为昨晚二十三点四十六分。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在驶入，车牌被泥挡住，但车身右前灯裂了道缝，很显眼。
这辆车我见过。
三天前法院外，押送主犯的车队里就有它。当时它混在警用车辆中间，没人注意。但我记得那道裂痕。太特别了，不像事故造成，倒像是被人用硬物砸出来的。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今晚十二点，码头七号仓。**
没有署名。
我把照片收好，环顾四周。工厂没人，来路也没留下痕迹。骑车的人走了，单车停在那里不动。
我转身离开。
走出五十米后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单车还在原地，风吹得车铃轻轻晃动。阳光照在车把上，反射出一点白光。
我继续往前走。
肩上的伤开始发紧，不是疼，是一种快要绷开的感觉。背包压在伤口上，每走一步都像在摩擦旧痂。我没停下，也没调整姿势。
七号仓我知道在哪。赵天雄的走私货常走那条线。三年前我们盯过它三个月，最后因为坐标被篡改，行动失败。
这次我不需要支援。
也不需要命令。
只要有人敢动这座城，我就不会让这件事结束。
我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了瓶水和一包烟。出门时撕开包装，点了一支。火苗蹿上来的时候，我看见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脸。
眼神沉着，没有犹豫。
我把烟夹在指间，抬腿往前走。
太阳偏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