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甲板上,风吹得衣服贴在背上。
医疗组的人在处理伤员,有人低声说话,有人走来走去。我的左臂还在抽,像是有电流从骨头里往上爬。战纹刚停不久,身体还没缓过来,但脑子不能停。
直升机降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没完。
新闻已经传开了。那段夜视画面被疯转,标题一个比一个狠。“黑暗中的男人”“他不是特工,是猎杀者”。我知道这些话听着像夸奖,其实是在给我套笼子。英雄这个词,用得好是勋章,用不好就是靶子。
脚步声从旁边传来。
国际刑警的带队警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盒子。他站在我面前,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金属徽章,边缘刻着橄榄枝和盾牌。
“联合国特别贡献勋章。”他说,“正式授予你。”
我没动。
他等了几秒,把盒子往前递了递。
我伸手接过,直接别在左胸口袋上方。动作很稳,没有迟疑。这不是感谢,也不是荣耀,这是通行证。他们想让我进他们的体系,那就先让我拿到入场资格。
警官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转身走了。
宴会设在货轮中层的舱室,灯亮了,桌子摆好,酒水齐全。各国代表陆续到场,西装笔挺,笑容标准。有人举杯,有人寒暄,场面热闹得不像刚打完一场仗。
我没进去。
我在外面的走廊靠着墙,手里端了杯温水。门开着,我能听见里面的声音。笑声,碰杯声,还有那些听不出真假的恭维。
“陆先生,这次行动堪称教科书级别。”
“以后国际联合行动,一定要有您参与。”
我抿了口水,没应。
厉雪娇从里面走出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很轻。她站到我旁边,没看我,只是说:“欧洲情报局的人问你愿不愿意加入特遣队。”
“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只为一件事出任务——清除残余。”
她侧过头,嘴角有点上扬,但眼神没松。
我知道她在提醒我。这些人嘴上说着合作,心里盘算的是控制。他们以为摧毁了一个基地,就能画句号。但他们不知道,这种组织就像野草,根在地下,烧了一茬还会长。
我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勋章。
金属冷光映着走廊的灯,不刺眼,但扎人。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人开始跳舞,有人拍照发消息。我看见几个代表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目光时不时扫向我这边。他们在评估,在计算我能带来多少价值,又能被掌控到什么程度。
厉雪娇走进去,端了杯果汁回来。她靠在墙边,喝了一口,说:“法国那边想拿数据换庇护。”
“数据在谁手里?”
“技术员。但他不会交。”
我点头。那枚U盘里还有没解开的部分,坐标碎片,时间戳,加密文件。这些东西现在是钥匙,也是炸弹。谁拿到,谁就有可能找到下一个点。
但谁拿到,也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我抬手摸了摸后颈。
芯片接口的位置还有点烫,像是刚才那一战还没彻底过去。它只在生死关头启动,但它记得每一次战斗。我记得。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厉雪娇突然问。
“现在。”
我推开舱门,没打招呼,直接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音乐还在放,但声音小了。所有人都看向我。
没人拦我。
我把U盘拿出来,插在主控台的接口上。屏幕亮起,画面跳出来。是地下三层最后十秒的影像剪辑。我站在主机前,眼睛泛红,时间变慢,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刀光,血迹,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全场安静。
我按下暂停,指着画面里的倒计时。
“他们不怕规则。”我说,“我也不靠编制。”
没人说话。
我转向带队警官:“名单没毁完。潘多拉计划只是冰山一角。刚才解出来的坐标显示,下次激活倒计时,七十二小时。”
他皱眉:“你确定?”
“U盘最后一段数据刚破译。位置在东南亚沿海,可能是转运站,也可能是新实验点。”
“这不在我们权限范围内。”
“我不需要权限。”我说,“我要的是情报支持。你们能提供卫星监控、通讯截获、边境流动数据,就够了。”
他没立刻答应。
我知道他在权衡。上面会问,为什么要让一个无编制人员主导跨国行动?出了事谁负责?
厉雪娇走上前,站在我右边。
“我的资源,随他调用。”她说。
这句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她是军火商,背后有渠道,有网络,有连政府都查不到的运输线。她愿意站出来,等于撕掉了过去的标签。
警官看着我们,终于点头:“我们可以共享部分情报。”
“不是部分。”我说,“是全部。你们看到的,我也要看到。实时同步。”
他沉默了几秒。
“可以。”
我拔下U盘,收进口袋。
宴会还在继续,但我已经不想留了。
我走出舱室,回到甲板。夜风比刚才更凉,海面黑乎乎的,远处有一点灯光,不知道是船还是岸。
厉雪娇跟上来,站在我旁边。
“你早就计划好了?”她问。
“从直升机落地就开始想了。”
“你觉得他们真会配合?”
“有人会,有人不会。但只要有一个节点打通,就能追下去。”
她没再说话。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三年前的事,哥哥的死,她背了太久。现在她终于看清了仇人是谁,但她也知道,这条路一旦走下去,就没有回头。
我低头看了看手。
指节上有擦伤,袖口沾了点血,洗不掉的那种。这双手干过脏活,也救过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定义我,我只在乎下一枪打向谁。
“明天一早出发。”我说。
“去哪儿?”
“先去曼谷。U盘里的信号源最后一次跳动在那里。”
她点头:“我联系飞行员。”
我望着海平线。
天没亮,云压得很低。风一直吹,吹得衣服哗哗响。
舱内的音乐声隐约传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我摸了摸胸前的勋章,金属边角有点硌手。
它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