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星光暗淡。
萧逸在巷子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明岗暗哨犬牙交错。角落里闪着微弱红光的红外摄像头,监控着每一寸土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阁楼的屋顶边缘滑下,瞬间融入墙角的阴影里。
是陈林。
他换了身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脸上抹了锅底灰,整个人就是一团移动的影子。
【听风辨位】的心法运转到了极致。
他的世界里,没有光,只有声音,气流,和振动。
左前方三十米,墙后暗哨,呼吸匀称,心跳每分钟七十二次,他刚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正在走神。右前方五十米,对面三楼楼顶,观察哨,只有望远镜,没有热成像。他打了个哈欠,注意力下降了三成。正前方巷口,两个明哨,一个摄像头,三十秒转动一次,每次转动会发出二秒的轻微机括声。
陈林的身体以一种反物理的姿态贴着墙壁移动,每一次挪动,都完美地卡在摄像头转动的死角。他脚底板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地面因为远处车辆驶过而产生的细微振动。
脑海里,连一向毒舌的陈玄都忍不住赞了一句:“嗯,有老夫当年夜探皇宫的几分味道了。”
很快,他潜行到了巷口最外围的铁丝网前。
这里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也是唯一的出口。只要穿过去,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像一尊雕塑,潜伏在阴影中,观察着守卫的巡逻规律,计算着最佳的突破时间。
三秒,两秒,一秒。
就是现在!
在他身体即将像猎豹般窜出的瞬间,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扭曲了。
轰!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他皮肤一阵刺痛。
原本冰冷的铁丝网和寂静的街道,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燃烧的烈焰,熟悉的焦糊味,被烧得扭曲变形的钢筋……
是他的家!是那片他午夜梦回时,依旧会让他心脏绞痛的废墟!
“不……”
陈林的心脏猛地一抽,意识出现了刹那的恍惚和空白。
幻觉!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戏谑和残忍:“抓住你了,小老鼠。”
“怎么样?回家的感觉,不错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就在你的绝望里,慢慢死去吧。”
愤怒,悲伤,无力感如同决堤的潮水,疯狂涌入陈林的大脑,几乎要将他吞没。
就在他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
“废物!”
一声怒喝在他脑海中炸响,震得他灵魂都在发颤!是陈玄。
“区区障眼法,就让你乱了方寸!你的眼睛会骗你,你的鼻子会骗你,你脑子里想的那些玩意儿全都会骗你!”
“但风不会!”
“你脚下的土地不会!”
“闭上你的双眼!用你的心去看!”
闭上眼!
陈林静下心来,猛地合上了双眼。眼前那片焚尽一切的火海,瞬间消失。
世界,重归黑暗与寂静。
不,不是寂静。当视觉被屏蔽,听觉,触觉,嗅觉,所有的感知都被前所未有地放大了。
风声,呼吸,心跳。
左前方七米,那个人的呼吸声,很轻,很平稳,带着猫戏老鼠的自信。右脚后方三米,一颗细小的沙砾,因为某个人的移动,产生了一毫米的位移。空气中,除了巷子里的尘土味,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那是对方制造幻境用的媒介。
一个完整,立体,精确到毫米的世界,在他脑海中瞬间构建。比用眼睛看,还要清晰。
“没用的,你逃不掉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试图用言语动摇他。
但这一次,陈林精准地捕捉到了声源。左前方,七米!就是那个呼吸声的来源!千门幻术师。
陈林身体猛地一矮,向右侧横移一步。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冰冷凌厉的风声,擦着他的头皮划过。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如果他没有闭上眼,他看到的,或许会是一条从地狱里扑面而来的火龙。
一击不中,那人显然震惊了。呼吸声,出现了一丝零点五秒的紊乱。
就是现在!
陈林脚下发力,身体不退反进,如同一支贴地飞行的箭,朝着那呼吸声传来的方向狂飙而去。他没有睁眼,完全凭借脑海中构建的那个世界在行动。
暗处的幻术师彻底慌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用这种方式破解他的“心魔杀”。他急速后退,同时双手结出复杂的手印,试图构建更强的幻境。
但,晚了。
陈林的动作更快!他能“听”到对方后退时带起的每一丝气流,能“感受”到对方因为惊慌而加快到每分钟一百二十次的心跳。
【手法卷】,寸劲!
陈林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探出,五指并拢如刀,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对方的脖颈侧面。那里,是人体的要害,神经丛最密集之处。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幻术师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翻白,哼都没哼一声,像一袋垃圾,软软地倒了下去。
周围的幻境,如同被砸碎的镜子,哗啦一声,彻底消散。
依旧是那个巷口,依旧是那冰冷的铁丝网。
陈林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黑衣人,没有补刀,身形一闪,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陈林拨通了那个他只打过一次的号码,属于铁匠王大锤的“上线”,百匠门的一位长老。
电话几乎是秒接。
“是我。”陈林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情况我知道了。”对面的声音很沉稳,“萧逸这次做得太过火,‘门’里已经有了决议。各家的好手正在集结,但要突破天眼的封锁,需要时间,至少三个小时。”
“来不及了。”陈林直接打断他。
“什么意思?”
陈林深吸一口气,将一个刚刚从幻术师身上搜到的微型通讯器里听到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萧逸已经没有耐心等我们弹尽粮绝了。”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调了油罐车。”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后,长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惊骇和颤抖:“他想干什么?他疯了吗,那是几百条人命!”
“他没疯。”
陈林抬头,望向百工巷的方向,那片黑暗的上空,仿佛已经被映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色。
“他只是想把所有不听话的‘垃圾’,一次性,从这个城市里清理干净。”
“援军赶到之前,我必须回去。”陈林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猛地挂断电话,转身如同一头愤怒的猎豹,朝着那片即将化为火海的绝地,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