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沈知意正对着一碗刚出锅的蟹粉小笼包大快朵颐。皮薄馅足的小笼包咬开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瞬间涌出来,烫得她直呼气,却舍不得松口。
“小姐,慢着点,没人跟您抢。”春桃一边递上帕子,一边往她碗里添了勺香醋,“这小笼包是张妈特意早起做的,您要是爱吃,奴婢明天再跟张妈说。”
沈知意含糊应着,咽下嘴里的小笼包,又夹起一个蘸了蘸醋:“好吃!张妈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正吃得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刻意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这丫鬟生得眉梢带俏,眼神却透着几分傲气,进门后既没行礼,也没说话,径直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沈知意眉头微蹙,停下了筷子。这丫鬟她看着面生,不像是汀兰院或佛堂的人。
春桃也认出这丫鬟不是自己院里的,连忙上前问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来这里做什么?”
那丫鬟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我叫玲珑,是二房姨娘身边的人。姨娘听说三小姐在佛堂闭门思过,饮食清淡,特意让我送些点心过来,给三小姐换换口味。”
她说着,掀开托盘上的锦布,里面是一碟精致的梅花酥。可这梅花酥摆放得歪歪扭扭,边缘还有些焦黑,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沈知意心里了然。王氏这是按捺不住,开始派人来试探她了。这玲珑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怕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她没动那碟梅花酥,只是淡淡说道:“劳烦姨娘费心了,替我谢过姨娘。春桃,收下吧。”
春桃看出这丫鬟来者不善,心里有些警惕,连忙上前把托盘接过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玲珑却没打算就此离开,她扫视了一眼房间,看到桌上散落的点心碎屑和沈知意嘴角没擦干净的醋渍,眼里闪过一丝鄙夷,阴阳怪气地说道:“三小姐在佛堂思过,倒是过得惬意。只是这佛堂乃清净之地,三小姐这般大吃大喝,怕是有违思过的本意吧?”
沈知意挑眉,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姨娘派你来,就是为了教训我怎么思过的?”
玲珑没想到沈知意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奴婢不敢。只是觉得,三小姐身为侯府嫡女,应当以身作则,在佛堂里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而不是只顾着吃喝。”
“反省过错和吃喝有什么冲突?”沈知意反问,“我饿了自然要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反省。难不成姨娘觉得,我该饿着肚子抄《女诫》,才算有诚意?”
玲珑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来之前,王氏特意交代过,让她故意刁难沈知意,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改了性子。可没想到,沈知意不仅没像以前那样暴怒,反而伶牙俐齿,让她无从反驳。
春桃也看不惯玲珑的态度,连忙说道:“我家小姐怎么思过,轮不到你一个外院丫鬟指手画脚!你把点心送到了,就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打扰我家小姐。”
玲珑心里不服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沈知意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发怵,只好强压下火气,说道:“既然三小姐不喜欢听,那奴婢就不说了。只是姨娘吩咐了,让奴婢留下来伺候三小姐,直到三小姐禁足结束。”
“哦?伺候我?”沈知意挑了挑眉,心里冷笑。王氏这是想把眼线安插在自己身边啊。不过,这玲珑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简直是自讨苦吃。
她点了点头:“也好,既然是姨娘的一片心意,那你就留下吧。春桃,给玲珑安排点活干。”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连忙说道:“是。玲珑,你先去把房间里的桌椅擦一遍,要擦得一尘不染,然后再去院子里浇花,那些兰花可是小姐的心爱之物,你可得小心伺候着。”
玲珑没想到一来就要干这些粗活,脸色更加难看。她在二房姨娘身边向来娇惯,哪里干过这些活?可话已经说出口,又不能反悔,只好不情不愿地应道:“是。”
她拿起抹布,随意地在桌子上擦了两下,就想敷衍过去。可春桃看得仔细,立刻说道:“玲珑,你怎么这么擦?桌子上还有点心碎屑呢,得用温水擦,擦完还要用干布擦干,不能留下水渍。”
玲珑心里憋着气,却不得不重新打来温水,慢悠悠地擦着桌子。她故意放慢速度,还时不时地打翻东西,制造麻烦。
沈知意看在眼里,却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吃着小笼包,偶尔翻两页话本,完全把玲珑当成了空气。
玲珑见沈知意不搭理她,心里更加生气。她趁春桃去院子里浇花的功夫,故意把沈知意放在桌上的《女诫》扔在地上,还用脚踩了两下。
沈知意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可以容忍玲珑偷懒耍滑,但不能容忍她损坏自己的东西。这《女诫》虽然她不喜欢,但也是柳氏让她抄写的,要是被柳氏知道损坏了,难免又要一顿训话。
“你在做什么?”沈知意的声音冷了下来。
玲珑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脚,强装镇定地说道:“没、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不小心?”沈知意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捡起地上的《女诫》,书页上已经留下了清晰的脚印,“不小心能把书扔在地上,还踩上脚印?玲珑,你是不是觉得,有姨娘给你撑腰,就可以在我这里为所欲为?”
玲珑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三小姐,奴婢真的是不小心的。您要是不信,奴婢给您道歉就是了。”
“道歉就完了?”沈知意冷笑一声,“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来伺候我的,是来给我添堵的吧?王氏让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盯着我,给我使绊子,对不对?”
玲珑没想到沈知意居然这么直接,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摇头:“三小姐,您误会了,奴婢没有,姨娘也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沈知意眼神锐利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擦桌子敷衍了事,浇花故意把水洒在地上,现在还损坏我的书。你要是不想伺候,大可回去,没人逼着你。”
玲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她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回去了,肯定会被姨娘责罚。
就在这时,春桃浇完花回来,看到地上的书和玲珑的样子,连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沈知意把《女诫》放在桌上,“只是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心思也不正,不适合待在我这里。”
她看着玲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玲珑,你既然不愿意伺候我,那我也不强求。侯府后院有个养猪场,那里正好缺个伺候的人。春桃,把她送去那里,跟着饲养嬷嬷学学怎么干活,什么时候把猪喂得白白胖胖,什么时候再回来。”
玲珑一听,吓得魂都没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求饶:“三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想去养猪场!”
养猪场是什么地方?又脏又臭,全是粗活累活,她一个娇生惯养的丫鬟,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饶了你?”沈知意挑眉,“刚才你损坏我书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你既然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春桃,别跟她废话,把她拉下去。”
“是,小姐。”春桃早就看玲珑不顺眼了,连忙上前,架起跪在地上的玲珑就往外走。
玲珑一边挣扎,一边哭着喊道:“三小姐,奴婢错了!您就饶了奴婢吧!姨娘,救我啊!”
可沈知意根本不为所动,直到玲珑的哭声越来越远,她才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椅子上。
春桃处理完玲珑的事情,回到房间,脸上带着解气的笑容:“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奴婢早就看那个玲珑不顺眼了,现在把她送去养猪场,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沈知意笑了笑:“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太客气。你越是纵容她,她就越是得寸进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王氏既然敢派她来,就是想试探我的底线。我要是忍了,她以后肯定还会派更多的人来给我添堵。我现在把玲珑打发去养猪场,就是要告诉王氏,我沈知意不是好欺负的,以后少来招惹我。”
春桃点了点头,心里对沈知意更加敬佩了。现在的小姐,不仅变得平和通透,还多了几分威严和手段,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骄纵撒泼的三小姐了。
沈知意拿起桌上的小笼包,咬了一口,心里暗暗盘算。王氏这次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她还会有什么动作?不管是什么,自己都得小心应对。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被对方激怒,就一定能化解所有危机。
吃完最后一个小笼包,沈知意拍了拍肚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她拿起桌上的《女诫》,翻了翻,虽然书页上有脚印,但还能勉强看清字迹。
“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沈知意嘀咕道,“春桃,给我拿些干净的纸来,我继续抄《女诫》。”
春桃连忙应道:“是,小姐。”
沈知意坐在桌前,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开始认真地抄写《女诫》。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格外专注。
而另一边,玲珑被送到养猪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王氏的耳朵里。王氏正在院子里喝茶,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当场摔了茶杯,茶水溅了一地。
“沈知意这个小贱人!居然敢这么对我的人!”王氏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她这次落水,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旁边的丫鬟连忙上前安慰:“姨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那个玲珑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三小姐抓住了把柄。”
“没用的东西!”王氏骂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派她去!”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阴狠起来:“沈知意,你以为把玲珑打发去养猪场,就能吓唬到我吗?你太天真了!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沈知意对此一无所知,她此刻正沉浸在抄写《女诫》的“痛苦”中,心里盘算着中午要吃什么好吃的来犒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