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喜欢你”和那个落在唇上、轻如蝶翼的吻，像一道强光，瞬间照彻了两人之间所有朦胧的暧昧与挣扎。
然而，光芒过后，留下的并非立刻的坦然与甜蜜，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的空白。
关系确认了。
然后呢？两人并排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中间隔着一段既能感受到彼此体温、又绝不会碰触到的微妙距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时而交错，而是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平行。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巨大喜悦和深度尴尬的奇异气氛。江野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瞟向身旁的沈知珩，对方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他同样不平静的内心。
操，老子刚才真的亲了他？这个认知后知后觉地炸开，让江野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热度一路蔓延到脖子根。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皮肤微凉的、带着点清冽气息的触感。一种混合着得意、羞耻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沈知珩的处理器则处于一种半宕机状态。大量的情感数据流汹涌澎湃，远超他系统的实时处理能力。
“喜欢”被确认，“亲吻”行为已发生。按照逻辑，下一步应该进入“恋爱关系”执行模式。
但……该模式的具体操作指南，他的数据库里一片空白。他尝试调用已知的社交礼仪和人际关系模型，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模板适用于当前情境。
牵手？
拥抱？
更进一步的亲吻？
这些行为的触发条件、执行频率、持续时间，全部是未知参数。
“那个……”江野终于忍不住，干巴巴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我们现在……算是在……谈恋爱？”问完他就想给自己一拳。这他妈问的是什么蠢问题！
沈知珩停下脚步，转过头，非常认真地看向他，像是在解答一道学术难题：“基于我们互相确认了‘喜欢’的情感，并且发生了超出普通社交距离的亲密接触，从社会关系学的普遍定义来看，是的，我们建立了恋爱关系。”
江野：“……” 他被这一本正经的学术分析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同时又莫名觉得……有点可爱？“哦。”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那……谈恋爱……要干嘛？”问题抛出，两个恋爱新手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茫然。
沈知珩蹙眉沉思片刻，开始基于有限的数据进行推演：“根据普遍行为观察，确立恋爱关系的个体之间，通常会增加见面频率，进行更多非功利性的共同活动，例如……约会。”
江野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从电视剧和小说里看来的桥段，什么电影院、游乐场、玫瑰花……还有……他偷偷看了一眼沈知珩形状好看的薄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约、约会？”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去……去哪儿约？”
沈知珩显然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的日常活动轨迹高度固定且高效：学校、图书馆、家、竞赛辅导室。这些地方似乎都不符合“约会”的典型场景定义。
“我需要时间进行数据收集和方案评估。”他最终给出了一个严谨的回答。
江野看着他这副如同接手了一个重大科研项目般的严肃表情，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那点尴尬和紧张，在这一刻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他忽然伸出手，动作还有些僵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抓住了沈知珩垂在身侧的手。沈知珩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江野的手掌粗糙、温热，带着常年打架留下的薄茧，却异常有力，牢牢地包裹住他微凉的手指。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的连接感，从指尖迅速窜遍全身。
“那就……先从这个开始？”江野的声音带着点试探，又有点耍无赖的蛮横，耳根红得滴血，却紧紧抓着不放，“增加……肢体接触频率。”
沈知珩抬起头，对上江野那双闪烁着紧张、期待和一丝破罐子破摔般勇敢的眼睛。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鲜活滚烫的温度，那温度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将他所有混乱的数据流都熨帖得平静下来。他反手握紧了那只手，指尖微微收拢。“嗯。”他应道，声音低沉而清晰，“数据反馈……良好。”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绚烂的晚霞。
两个刚刚上任的“男朋友”，就这样别别扭扭、手心冒汗地牵着手，朝着灯火初上的教学楼走去。
步伐依旧有些僵硬，心跳依旧失序。
但紧握的双手，却像是在这不知所措的慌乱中，锚定了唯一确定的方向。
他们是恋爱新手，前路未知，笨拙慌乱。但牵着手，就好像有了面对一切尴尬和摸索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