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残旅奔滇投明主 孤城落日盼援军
苍岭的晨雾如凝固的血泪，裹挟着浓烈的铁锈与血腥气，在嶙峋的山岩间缓缓流动。雾霭深处，折断的旌旗斜插在焦黑的土中，残破的甲胄与凝固的血洼交织成惨烈图景，暗红血渍在石缝间结成冰碴，远处的山峦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如巨兽蛰伏的脊背。李定国伫立在中军高台的残垣上，玄色王袍被炮火熏得焦黑，肩头旧伤在寒风中突突作痛，血痂裂开，暗红血渍顺着衣襟滴落，在脚下碎石上晕开点点痕迹。他望着东隘口方向坍塌的防御工事，那里浓烟滚滚，隐约传来士兵们“大明不降”的最后呐喊，如钢针般扎在心头，眼眶不自觉泛红，握着七星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剑鞘上磨损的龙凤纹在雾中泛着暗光。
“王爷！不能再等了！”沐天波策马奔至台下，银色战甲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胸前雄鹰图腾被暗红血渍浸染，利爪处裂痕狰狞，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他翻身下马时动作踉跄了一下，左腿膝盖处的护甲明显凹陷——那是昨夜突围时被清军长刀劈中的旧伤。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定国，沐天波语气急促而沉重：“东隘口第三道壕沟已被清军攻破，沙定洲将军带着滇军残部在缺口处结成人墙死战，龙云首领的彝族勇士伤亡过半，阿木的箭囊早已空了，现在正用石块砸敌，再晚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李定国猛地转身，眼中的痛苦瞬间被决绝取代，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传我将令——”
“沙定洲、龙云率东隘口残余兵力，沿苍岭南麓的青石小道向昆明撤退！沿途用狼粪烟做记号，每隔三里设一处烽火台，重伤者绑在马背上，轻伤者相互搀扶，务必保护好每一名弟兄，不得丢弃一人！”
“刀小蛮、木增率西隘口兵力，从侧翼迂回，用山林地形缠住卓布泰的蒙古骑兵！木增带猎手们用毒箭袭扰，刀将军率骑兵专攻敌军马腿，务必牵制他们半个时辰，掩护东隘口残兵撤离后，向青龙寨汇合！”
“陈武率中隘口全部兵力，在青龙寨外十里的落马坡设伏！用擂石、火油与拒马构建三道防线，第一道诱敌，第二道截杀，第三道断后，务必拖延清军追兵一个时辰，为大部队撤离争取时间！”
“赵武、林岳在青龙寨清点粮草军械！优先装运伤药、干粮与火药，伤员全部抬上马车，每辆马车配两名医官随行照料，半个时辰后准时撤离，哪怕少带一石粮草，也不能落下一名伤员！”
“遵命！”四名亲兵齐声应和，声音震得雾霭微微晃动。翻身跨上战马时，腰间令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策马奔向东、西、中三隘口与青龙寨，马蹄扬起的尘土很快被晨雾吞噬，只留下渐渐远去的蹄声。
东隘口的战场上，沙砾与鲜血混在一起，泥泞不堪，踩上去发出“咕叽”的黏稠声响。沙定洲手持虎牙刀，刀刃卷口如锯齿，黝黑的面庞上布满血污与烟灰，汗水顺着脸颊沟壑滑落，在下巴处汇成水珠，滴在脚下的土地上。他身材魁梧，常年征战的臂膀上肌肉虬结，藤甲上密密麻麻的刀痕见证着厮杀的惨烈。率领的滇军与土司兵已不足八千，被王屏藩的两万步兵死死围困在壕沟缺口处，清军的长刀如林，不断砍向单薄的人墙。“杀！”沙定洲怒吼一声，刀刃劈出一道寒光，径直劈开一名清军士兵的头盔，脑浆与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藤甲上，“兄弟们，跟着我冲出去！回昆明见永历皇帝！大明还在，我们就不能输！”
“冲啊！”残余的士兵们嘶吼着，举起残破的兵器——有的刀身断裂，有的长矛只剩半截——跟着沙定洲向西南方向突围。龙云率三千彝族勇士断后，他们身着黑色藤甲，手持镶嵌红玛瑙的弯刀，头上缠着红色头带，腰间挂着兽骨配饰，脸上涂着暗红图腾。在山崖上点燃早已备好的松油滚石时，龙云肩头的箭伤还在渗血，那是方才为救阿木所受。“轰隆隆——”燃烧的滚石擂木倾泻而下，形成一道丈高的火墙，火舌舔舐着空气，将清军追击路线阻断，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彝族的儿郎们！”龙云站在火墙后方，高声呐喊，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握着弯刀的手因用力而暴起青筋，“为了大明，为了家园，死战到底！”他挥刀砍向冲过火墙的清军士兵，弯刀划过优美弧线，带出一串血珠，顺势踢飞一名敌军的盾牌。身旁的阿木年仅十八岁，身材挺拔，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锐气，箭囊早已空了，便抱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块砸向清军，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满是决绝，石块精准砸中一名清军军官的头颅，脑浆四溅。突然，一支冷箭从斜刺里射向阿木后背，龙云见状，猛地扑过去将他推开，自己的肩头却中了一箭，鲜血瞬间染红藤甲。“首领！”阿木惊呼着想要回头，龙云一把按住他的后背，咬牙道：“快走！保护大部队突围！我来断后！”
西隘口的山林中，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壮的树干需两人合抱，枝叶间漏下零星晨光，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腐叶层厚达数寸，踩上去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与淡淡的硝烟味。刀小蛮的骑兵已不足千人，她银甲染血，三千青丝散乱地贴在脸颊上，汗水与血水交织成暗红纹路，左臂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布条草草包扎，血渍正不断渗透。虽面带疲惫，那双杏眼中却燃着不屈的战意，手中镶嵌七颗黑玛瑙的弯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卓布泰骑着枣红色战马，鎏金战甲在晨光中泛着刺眼冷光，额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因狞笑而扭曲，手持长枪逼近：“刀小蛮，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将军可饶你不死，收你做个偏将，比跟着南明这群丧家之犬有前途！”
“呸！狗贼！”刀小蛮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唾沫落在地上溅起细小血花，弯刀直指卓布泰，“我大明将士，宁死不降！想要我的命，先问问我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她双腿夹紧马腹，战马嘶鸣一声，猛地冲向卓布泰，弯刀带着凌厉风声，直劈对方脖颈。卓布泰侧身躲闪时，鎏金战甲摩擦发出刺耳声响，长枪顺势刺出，枪尖直指刀小蛮胸口。刀小蛮俯身避开，长发扫过马颈，弯刀反手横扫，精准砍中卓布泰的马腿，战马惨叫一声轰然倒地，将卓布泰摔在腐叶堆中，溅起一片尘土。
木增趁机率领傈僳族猎手发起进攻。他们身着绿色布衣，脚上穿着草鞋，行走时悄无声息，如同山林中的鬼魅。手中竹箭涂有见血封喉的毒药，箭羽是风干的孔雀翎，在光影中泛着幽光。“刀将军，快撤！”木增高声喊道，手中木质权杖一挥——那权杖顶端镶嵌着一块墨绿色玉石，是傈僳族的圣物。山林两侧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将清军追击路线阻断。他的孙子木辰年仅十六，身材瘦小却异常灵活，脸上带着未脱的稚气，手持短刀在人群中穿梭，一刀刺中一名清军士兵的后腰，却被另一名清军从背后偷袭，长刀刺穿肩胛骨，鲜血染红了布衣。木辰痛得额头冒汗，却死死咬着牙，将短刀狠狠送入对方腹部，两人一同倒地，少年最后望向的，是东隘口突围的方向。
刀小蛮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但身后士兵们的喘息声提醒着她重任在肩。咬牙道：“撤！”她调转马头，率领骑兵殿后，弯刀挥舞如轮，刀光所及之处，清军纷纷落马，鲜血溅在她的银甲上，与原有血渍融为一体。掩护着木增与残余士兵向青龙寨疾驰而去时，身后的山林在大火中噼啪作响，如同悲歌，烧焦的枝叶纷纷落下，打在士兵们的肩头。
中隘口的平原上，枯黄的野草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远处山峦光秃秃的，毫无生机，天地间一片苍凉。陈武率领五千步兵结成方阵，盾牌手在前组成密不透风的盾墙，长矛手在后将矛尖探出盾缝，火器手藏在方阵中央，手中火铳早已装填完毕。陈武身材中等，左臂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手肘延伸至肩头——那是多年前与清军作战时留下的印记，脸上神情凝重如铁，下颌胡茬沾满血污，望着逼近的吴三桂大军，沉声道：“兄弟们，我们是大明的最后一道屏障！今日，要么战死，要么拖延到主力撤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为了大明，为了家中父老，拼了！”
“誓死不降！誓死不降！”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彻四野，回声在平原上久久回荡，惊飞了远处草丛中的麻雀。吴三桂骑着黑色战马，玄色劲装的衣摆随风飘动，左臂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血渍顺着指尖滴落，在马背上晕开点点痕迹。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不屑，抬手道：“火炮轰击！给我炸碎他们的方阵！一群乌合之众，也敢阻拦本王！”十余门火炮同时开火，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落在方阵中炸开一个个大坑，泥土与血肉飞溅，士兵们被炸得血肉横飞，方阵瞬间出现丈余宽的缺口。
“填补缺口！”陈武怒吼着，手持环首刀冲向缺口，刀刃劈出一道寒光，一刀斩杀两名冲进来的清军士兵，鲜血溅在他的脸上，顺着下颌滴落。副将周泰紧随其后，身材高大的他手持长戟，将一名清军士兵挑飞数丈远，高声道：“兄弟们，守住阵地！为主力争取时间，我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士兵们见状，纷纷涌向缺口，有的用身体挡住清军的长刀，有的抱住敌军一同滚倒在地，用牙齿撕咬对方的喉咙。盾牌与兵器碰撞的声响、惨叫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平原。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士兵被清军长刀刺穿胸膛，他死死抓住刀身，不让对方拔出，嘴角溢出鲜血，口中喊道：“将军快走！守住昆明！守住大明！”
青龙寨中，木质寨门早已破损不堪，门板上布满刀痕箭孔，寨墙上的旌旗耷拉着，沾满尘土与血污，在风中无力地摆动。赵武与林岳正指挥士兵们装运粮草军械。赵武身材高大魁梧，身着棕色铠甲，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手臂上的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正奋力将一箱伤药搬上马车，铠甲摩擦发出“咯吱”的声响，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胡须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水渍。林岳则身形瘦削，穿着青色长衫，戴着一副铜框眼镜，镜片上沾着灰尘，他手指纤细，在账本上快速记录着粮草数量，眉头紧锁，时不时咳嗽两声——连日操劳让他旧疾复发。
“林先生，都装好了吗？”赵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粗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林岳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点头道：“赵将军，粮草三千石、伤药两百箱、火药五十桶已全部装车，八百余名伤员也已安置妥当，医官已随身携带金疮药与绷带，可随时出发。”话音刚落，李定国与沐天波便策马奔入寨中，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寨中的地面凹凸不平，战马颠簸不已，李定国肩上的伤口因颠簸而隐隐作痛，却依旧挺直脊背。勒住马缰，望着整齐排列的三十辆马车与两千余名残兵，沉声道：“出发！向昆明进军！加快速度，务必在日落前走出苍岭山脉！”
车队缓缓驶出青龙寨，沿着崎岖的山路向昆明方向前进。道路两旁，枯树的枝桠如同鬼魅的手臂，在寒风中摇曳，枝头挂着残破的军旗与士兵的骸骨，乌鸦在枝头盘旋，发出“呱呱”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偶尔能看到散落的兵器与干涸的血洼，血洼早已发黑，在石面上凝结成坚硬的斑块，提醒着众人刚刚经历的血战。伤员们躺在铺着干草的马车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一名断腿的年轻士兵名叫王小五，脸上还带着稚气，他望着远方被云雾笼罩的天空，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喃喃道：“娘，我还能回家吗？我想你做的玉米馒头了，想喝你煮的小米粥……”身旁的老兵张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怜悯，却一言不发——他自己的右腿也缠着厚厚的绷带，裤管里的血渍早已干涸，家中妻子与三岁幼子的下落，至今杳无音讯，或许早已葬身清军铁蹄之下。
李定国与沐天波走在队伍前方，两人并肩而行，甲胄碰撞的叮当声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昆明城高墙厚，由青灰色巨石砌成，高达三丈，厚逾丈余，护城河宽达五丈，水深三丈，粮草充足，且有永历皇帝坐镇，我们暂且可以安稳一阵。”沐天波打破沉默，沉声道，“但吴三桂必定会率军追击，他麾下的蒙古骑兵速度极快，不出三日便能追至山脚，我们需尽快重整兵力，准备迎战。”
李定国点点头，望着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峦，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此次苍岭一战，我军损失惨重，滇军与土司兵伤亡过半，火器所剩无几，能作战的兵力不足三万。昆明城中虽有守军，但多是老弱残兵，不足五千，想要抵挡吴三桂的十万大军，难啊！”他顿了顿，抬手抚摸着胸前的玉佩，那是永历皇帝亲赐的和田白玉，上面刻着“忠勇”二字，触手生温，“不过，只要永历皇帝在，大明的旗帜就不会倒。西南的百姓与土司素来忠义，去年大理土司段世雄还派其子段云来昆明朝贡，献上骏马百匹、粮草千石，足见民心未失。只要陛下振臂一呼，必定会有更多人投身抗清大业，我们一定能重整旗鼓，击退清军！”
沐天波赞同道：“王爷所言极是。永历皇帝是大明正统，丽江木增土司与永昌刀思南土司素来效忠大明，当年清兵入滇时，他们都曾率军抵抗。我们此次回昆明，不仅是为了休整，更是为了请陛下下诏，号召西南各地义军与土司联合起来，形成掎角之势，共同对抗吴三桂。”他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策马奔来，脸上满是尘土，神色慌张，翻身下马时险些摔倒：“王爷、国公！吴三桂的追兵已过落马坡，陈武将军率残部在后面死战，如今已不足千人，清军的蒙古骑兵速度极快，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李定国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沉声道：“赵武，你率五百士兵殿后，在前方的鹰嘴崖设伏！那里地势险要，两侧是陡峭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通道，用滚石与火油阻击追兵，务必为大部队争取半个时辰！”
“遵命！”赵武抱拳应道，眼中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率领五百名士兵折返，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鹰嘴崖的风声呜咽，仿佛在为这些赴死的勇士送行。
车队行进了五日，终于抵达昆明城外。远远望去，昆明城的城墙高耸入云，青灰色的巨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城墙上布满垛口，大明的杏黄旗猎猎作响，随风飘扬。城门上方悬挂着“昆明”二字的鎏金匾额，虽蒙着一层尘土，却依旧透着庄严与肃穆。城墙上的守军看到远方的车队，立刻警惕起来，一名将领高声喊道：“来者何人？止步通报！擅闯者，格杀勿论！”
李定国勒住马缰，丹田发力，高声道：“朕乃大明南宁王李定国，身旁是黔国公沐天波，率军回援昆明，快开城门！”他的声音洪亮，穿透空气，在城墙上回荡。
城墙上的将领是沐天波的侄子沐剑峰，年方二十五，身着银色战甲，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鹰，腰间挎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听到李定国与沐天波的声音，他立刻俯身查看，看清两人的身影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高声道：“原来是南宁王与叔父！侄儿这就开城门！”说罢，他高声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不得有误！”吊桥“嘎吱嘎吱”地缓缓放下，城门在沉重的铰链声中打开，露出城中熙攘的景象。
车队缓缓驶入城中，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挤得水泄不通。他们身着粗布衣衫，脸上带着忧虑与好奇，看到军队的惨状——有的士兵断臂少腿，有的浑身是伤，有的甚至在马车上昏迷不醒——有人忍不住流下眼泪，有人默默递上干粮与清水。一名白发老妪拄着拐杖，捧着一篮热气腾腾的馒头，走到一名断腿的伤员面前，哽咽道：“将士们辛苦了，吃点东西吧，愿老天保佑你们平安。我们还等着你们赶走清军，让日子太平下来呢。”一名年轻女子提着水壶，为士兵们一一倒水，眼中满是崇敬，轻声道：“将军们保重身体，我们都相信你们能守住昆明。”
车队径直驶向皇宫，皇宫位于昆明城中心，红墙黄瓦，气势恢宏。朱红色的宫门上镶嵌着鎏金铜钉，每颗铜钉都有拳头大小，门前蹲着两尊丈高的石狮子，怒目圆睁，威慑四方。宫墙高大，上面爬着些许翠绿藤蔓，为这座庄严的宫殿增添了一丝生机。车队在皇宫门外停下，李定国与沐天波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衣衫，拍掉身上的尘土与血污，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皇宫。宫女与太监们神色慌张，看到两人后纷纷躬身行礼，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快步走上前，躬身道：“南宁王、黔国公，陛下已在太和殿等候多时了，一路劳顿，快随老奴来吧。”
两人穿过层层宫殿，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宫灯悬挂着，发出昏黄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地面的金砖。来到太和殿外，这座皇宫的核心建筑气势恢宏，殿顶覆盖着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屋檐下悬挂着红色宫灯，殿内金砖铺地，光亮如镜，能清晰映出人的影子。殿中，永历皇帝朱由榔正坐在龙椅上，他身着明黄色龙袍，龙袍上绣着五爪金龙，金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愁，眼角的皱纹比上次相见时更深了，身旁站着内阁大学士吴贞毓与兵部尚书张煌言。吴贞毓身着蓝色官袍，面容儒雅，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绣着山水图；张煌言则身着红色官袍，身材高大，神色凝重，腰间佩着一柄长剑。
“陛下！”李定国与沐天波步入殿中，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臣李定国、沐天波，率军回援昆明，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榔看到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起身走下龙椅，快步上前亲自扶起他们，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两位爱卿平身！快起来，一路辛苦！朕在昆明日夜牵挂，每日派人打探消息，得知你们突围成功，朕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他目光扫过两人身上的血污与伤痕，心疼不已，伸手轻轻抚摸着李定国肩头的伤口，指尖触及绷带时，李定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朱由榔立刻收回手，眼中满是愧疚：“爱卿受苦了，苍岭一战，委屈你们了。”
李定国站起身，愧疚地低下头，声音带着自责：“陛下，此次苍岭一战，臣未能守住防线，被迫率军撤退，让清军逼近昆明，危及大明根基，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朱由榔摇摇头，长叹一声，语气沉重：“爱卿何罪之有？吴三桂勾结王屏藩、徐文灿、卓布泰三路清军，兵力达十万之众，还有五十门红衣大炮，苍岭地势再险要，也难以抵挡。爱卿们能率军突围，保存大明精锐，已属不易，朕感激不尽，怎会责罚你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神色愈发沉重，“如今清军逼近昆明，大明危在旦夕，还需两位爱卿鼎力相助，共渡难关。只要两位爱卿在，朕就有信心守住昆明，守住大明的希望。”
吴贞毓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南宁王与黔国公一路劳顿，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伤，伤口若不及时处理，恐生感染。不如先让他们下去休整，沐浴更衣，换上干净衣衫，再传膳让他们好好吃一顿，明日再商议军情。养精蓄锐，才能更好地谋划退敌之策。”
张煌言也附和道：“吴大学士所言极是。两位将军连日作战，身心俱疲，若因此拖垮了身体，反而得不偿失。陛下，不如就按吴大学士所言，让两位将军先休整一日，臣与吴大学士在此期间整理各地军情，明日一并呈报。”
朱由榔点点头，道：“好！来人，为南宁王与黔国公安排偏殿，备好热水、干净衣衫与上好的伤药，再传膳，务必让两位爱卿吃好休息好。”他握住李定国的手，眼中满是期盼，语气恳切：“爱卿，大明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了。朕相信你们，一定能带领大明走出困境。”
李定国心中一热，眼眶微湿，郑重道：“陛下放心，臣与黔国公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誓死保卫昆明，保卫大明！不击退清军，臣绝不罢休！”
沐天波也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安心，臣等必定全力以赴，与昆明城共存亡！只要臣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清军踏入昆明城半步！”
走出太和殿，夕阳的余晖透过宫殿的飞檐，洒在地面上，形成长长的影子。宫中庭院里，几株红梅正在寒风中绽放，艳红的花瓣映着夕阳，格外娇艳。沐天波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沉声道：“王爷，明日朝堂之上，我们需力陈利弊，说服陛下下诏征兵，扩充兵力。同时，要立刻派遣使者联络西南各地土司，大理段世雄、丽江木增、永昌刀思南，还有滇南的瑶族首领蓝奉高，他们都是忠于大明之人，若能集齐各地兵力，至少能凑齐五万大军，与清军周旋。”
李定国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嗯。昆明是大明在西南的最后根基，绝不能失守。明日，我们不仅要请陛下下诏征兵，还要清点府库，看看粮草、火药与军械还剩多少，若有短缺，立刻向城中富户募捐。同时，要修缮城防，加固城墙，挖掘更深的壕沟，在城墙上增设箭楼与炮台，训练新兵，让他们尽快适应战场。另外，还要安抚城中百姓，稳定民心，只有民心所向，才能众志成城，守住昆明。”
两人并肩走向偏殿，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他们知道，昆明城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吴三桂的大军很快就会兵临城下，一场决定大明命运的血战，即将在这座孤城中拉开序幕。而他们，将是这场血战的核心，是大明最后的希望。夕阳渐渐落下，夜幕笼罩大地，昆明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在黑暗中坚守着一丝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