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三桂借兵聚精锐 苍岭再燃烽火狼烟
苍岭西麓的临时大营中,篝火彻夜未熄,火星在凛冽的寒风中跳跃,如同鬼魅的眼,映照着吴三桂阴沉如水的面庞。他身着一身玄色劲装,原本华贵的明黄色锦袍早已被尘土与暗红血渍玷污,边角撕裂处露出里面的丝绸衬里,发髻散乱地用一根黑绳束着,鬓角竟在一夜之间添了几缕醒目的银丝。昨夜仓皇逃窜时,左臂被山崖上的树枝划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渗出的血渍将绷带染成暗红,却丝毫未减他眼中翻涌的戾气,反而更添了几分疯狂。帐内,几名溃散归来的清军将领垂首侍立,腰间的配刀不敢出鞘,大气不敢出,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青铜酒樽与竹简,酒液混着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与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废物!都是废物!”吴三桂猛地一拍案几,案上的地图与兵符被震得跳起,青铜酒樽滚落地面,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指着众将领,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被怒火灼烧的沙哑:“李国翰战死,五千骑兵覆没,粮草大营被烧得一干二净!本王经营多年的精锐,竟折在这苍岭鬼地方,你们这群饭桶,把本王的脸都丢尽了!”参领李本深吓得浑身发抖,膝行两步,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颤声道:“王爷息怒!南明余孽狡诈至极,李定国、沐天波勾结西南土司蛮夷,设下天罗地网,我等猝不及防,才遭此大败……”
“猝不及防?”吴三桂冷笑一声,一脚将李本深踹翻在地,靴底的铁钉划破对方的衣甲,留下一道血痕,“本王早就告诫过李国翰,苍岭地势险要,明军经营多年,不可轻敌冒进!他偏要仗着骑兵精锐,逞一时之勇,如今丢了性命,还连累全军!”他来回踱步,玄色劲装的衣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道道凌乱的痕迹,“南明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李定国、沐天波更是无家可归的流寇!若不是那些茹毛饮血的土司作祟,凭他们这点兵力,本王一根手指就能碾死!”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亲兵急促的通报声:“启禀王爷,平西王麾下总兵王屏藩、靖南王部将徐文灿,连同镇南将军卓布泰所率援军,已至营外十里!”吴三桂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翻涌的戾气稍敛,取而代之的是算计的寒芒,他沉声道:“快请!不,本王亲自去迎!”
片刻后,大营外尘土飞扬,三队精锐清军列队整齐,旗帜鲜明。为首的三名将领翻身下马,昂首走入中军帐。王屏藩身材高大魁梧,面如重枣,颌下留着浓密的络腮胡,身着亮银战甲,甲片上雕刻着云纹,腰间挎着一柄九环大刀,刀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久经沙场的悍勇;徐文灿则身形瘦削,穿着玄色软甲,腰间系着玉带,嘴角留着两撇八字胡,手中把玩着一枚成色极佳的和田玉佩,神色阴鸷,眼神闪烁不定;卓布泰身着鎏金战甲,面容刚毅,额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是清军宗室中的悍将,此次带来了两万蒙古骑兵与一万八旗步兵,气势逼人。三人见吴三桂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模样,皆是一愣,随即齐齐抱拳行礼:“末将参见平西王!”
吴三桂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狼狈,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上前搀扶三人:“三位将军远道而来,辛苦至极!本王此番在苍岭受挫,李定国、沐天波勾结土司蛮夷,设下埋伏,李国翰战死,粮草尽毁,若非三位将军及时赶到,本王险些便要遭那贼子的毒手!”他将昨夜的战况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刻意夸大明军与土司兵的“狡诈凶残”,隐去了李国翰的骄兵冒进与自身的指挥失误。
王屏藩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道:“王爷放心!末将带来两万精锐步兵,皆是跟着王爷南征北战的悍勇之士,定能助王爷一雪前耻,踏平苍岭!”徐文灿也附和道:“靖南王听闻西南战事吃紧,特命末将率一万骑兵、五千火器营前来支援!那火器营装备了五十门红衣大炮,炮弹充足,南明余孽与土司蛮夷,在火炮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不足为惧!”卓布泰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本将军奉朝廷之命,率三万精锐驰援!蒙古骑兵善长奔袭,八旗步兵能攻善守,定要让李定国、沐天波尝尝我大清铁骑的厉害!”
吴三桂脸上的笑意更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有三位将军相助,大事可成!李定国、沐天波虽占据地利,但我军如今兵力已达八万之众,且有火器营与蒙古骑兵助阵,定能攻破苍岭,直取滇境,生擒李定国、沐天波,向朝廷邀功!”他走到沙盘前,指着苍岭三隘口的位置,语气笃定,“东隘口地势狭窄,易守难攻,李定国必定派重兵把守,是其主力所在;西隘口山林茂密,适合设伏,想必是那些土司兵的盘踞之地;中隘口连接东西两隘,是明军的粮道与奇兵驻地,防御相对薄弱。本王打算兵分四路,同时发力,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王屏藩凑近沙盘,仔细查看地形,点头赞同:“王爷妙计!末将愿率两万步兵,配合徐将军的火器营,猛攻东隘口,正面牵制明军主力,用火炮轰开他们的防御工事!”徐文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道:“火器营定能不负所望!五十门红衣大炮齐发,就算是铜墙铁壁,也能轰出缺口!”卓布泰道:“本将军率两万蒙古骑兵进攻西隘口,山林地形虽不利于骑兵冲锋,但末将可派步兵先行开路,骑兵随后掩杀,荡平那些土司伏兵!”吴三桂补充道:“本王亲自率领一万八旗步兵与一万精锐骑兵,佯攻中隘口,吸引明军预备队注意力;待东、西两隘口攻破后,四路大军汇合,直捣明军后方的青龙寨,切断他们的退路,将其一举歼灭!”
商议既定,四人立刻分头行动。清军大营顿时忙碌起来,士兵们搭建营寨、擦拭军械、操练阵型,火器营的士兵则忙着平整土地、架设红衣大炮,搬运火药与炮弹,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与紧张的备战气息。与此同时,吴三桂还派人联络了附近的清军守将,调集粮草与援军,短短五日之内,清军兵力已增至十万之众,粮草囤积充足,蒙古骑兵每日在校场上奔驰操练,马蹄声震彻四野,士气日益高涨。
苍岭东隘口的明军大营中,李定国与沐天波正围着沙盘,神色凝重地查看斥候传回的情报。沙盘上,代表清军的红色石子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苍岭西麓,数量较之前增加了数倍,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苍岭笼罩。沐天波身着银色战甲,雄鹰图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眉头紧锁,沉声道:“吴三桂果然不甘心失败,联合了王屏藩、徐文灿与卓布泰的援军,兵力已达十万之众,还带来了五十门红衣大炮与两万蒙古骑兵,此次来势汹汹,怕是难以抵挡啊!”
李定国身着玄色王袍,肩头的伤口虽已愈合大半,但剧烈活动时仍会隐隐作痛,他指着沙盘上的东隘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东隘口是清军的主要进攻方向,吴三桂必定会集中火器营猛攻,我们需加固防御工事,在隘口前方挖掘三道深达丈余、宽三丈的壕沟,沟底布满尖锐的铁刺与削尖的木桩,上面覆盖着杂草与木板,伪装成平地;壕沟后方铺设数排拒马,拒马顶端削尖,涂抹毒药;山崖上的滚石擂木增加一倍有余,再将我军仅有的十门火炮部署在山崖两侧,伺机反击;弓箭手与火器手分成三层,埋伏在山崖两侧的掩体后,严阵以待。”
沐天波点点头,补充道:“西隘口山林茂密,是木增首领麾下傈僳族猎手的主场,可让他们利用地形优势,设下伏兵,袭扰清军;但清军有两万蒙古骑兵,木增首领的兵力不足五千,恐难支撑。刀将军,你率两千骑兵支援西隘口,与木增首领联手,务必守住西隘口,防止清军迂回包抄!”
“末将领命!”刀小蛮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不屈的战意,她身着银色软甲,甲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腰间挎着一柄镶嵌七颗黑色玛瑙的弯刀,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与英气的眉眼,“请王爷放心,末将与木增首领定能守住西隘口,不让清军前进一步!”
木增也上前抱拳道:“南宁王、黔国公放心,老夫麾下的傈僳族猎手擅长山林作战,箭法精准,且熟悉地形,可利用陷阱与伏击,拖延清军进攻速度,再配合刀将军的骑兵,定能给清军一个教训!”
李定国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沙定洲率两万滇军与一万土司兵,坚守东隘口,龙云协助指挥,务必顶住清军的正面猛攻;陈武率五千步兵驻守中隘口,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东、西两隘口;赵武与林岳留守青龙寨,负责粮草与军械供应,同时加固寨墙,防备清军突袭。我与黔国公坐镇中军高台,指挥全局!”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此次清军兵力数倍于我,且有火器优势,此战必定凶险万分,诸位将军需同心协力,守住苍岭,为大明保住西南最后的屏障!”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震彻帐顶,随即立刻分头行动。
东隘口的防御工事在短短三日内得到了极大加固。士兵们顶着寒风,昼夜不停地挖掘壕沟、铺设拒马、搬运滚石擂木,手上磨起了厚厚的茧子,甚至有人被冻土划破了手掌,鲜血滴落在壕沟中,却无人叫苦。沙定洲身着藤甲,手持虎牙刀,站在山崖顶端,黝黑的面庞上满是凝重,他亲自检查每一处防御工事,对身旁的龙云道:“龙首领,此次清军来势汹汹,还有五十门红衣大炮,我们的防御工事虽已加固,但面对火炮轰击,恐怕难以长久支撑啊!”
龙云手持镶嵌红色宝石的弯刀,目光扫过下方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沉声道:“沙首领放心,我已让麾下的彝族勇士在隘口两侧的山林中设下数十处暗哨,一旦清军靠近,便会发出信号;同时,我们在滚石擂木上涂抹了松油,若清军突破壕沟与拒马,便点燃滚石擂木,形成火墙,阻挡他们进攻!”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彝族儿郎,宁死不降,定与东隘口共存亡!”
西隘口的山林中,刀小蛮与木增正在部署兵力。刀小蛮的两千骑兵隐蔽在山谷两侧的密林深处,战马的马蹄被包裹上厚厚的麻布与羊毛毡,避免发出声响;木增的傈僳族猎手则分成数十个小队,爬上高大的树木,手持强弓,箭头涂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同时在山道两侧挖掘了大量陷阱,陷阱中布满铁刺,上面覆盖着枯枝败叶;长枪手与长刀手则埋伏在山道两侧的岩石后,随时准备出击。刀小蛮对木增道:“木首领,清军有两万蒙古骑兵,山林地形虽不利于骑兵冲锋,但他们兵力众多,我们需避其锋芒,利用伏击与陷阱,拖延他们的进攻速度,消耗其兵力,等待中军支援!”
木增点点头,手中的木质权杖轻轻敲击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刀将军所言极是。老夫已让士兵们在山林中铺设了大量易燃的干草与松油,待清军进入埋伏圈,便放火焚烧,阻断他们的退路与增援;同时,猎手们会不断袭扰清军,射杀他们的将领与旗手,打乱其阵型!”
中隘口的营寨中,陈武正率领士兵们加固防御,挖掘壕沟,铺设拒马。他左臂的伤口虽已愈合,但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他手持环首刀,亲自示范如何布置陷阱,对身旁的副将道:“中隘口是中军的预备队驻地,也是明军的粮道,绝不能有失!我们需坚守阵地,一旦东、西两隘口需要支援,便立刻出兵,不得有丝毫延误!”
第六日清晨,天色微亮,苍岭西麓传来震天动地的鼓声与呐喊声,如同惊雷般响彻山谷。清军主力兵分四路,向苍岭三隘口发起了猛攻。东隘口方向,王屏藩率领两万步兵,在徐文灿火器营的掩护下,向隘口通道推进。五十门红衣大炮同时开火,炮弹呼啸着飞向隘口的防御工事,“轰隆”一声巨响,拒马被炸毁,木板与碎石飞溅,埋伏在拒马后的士兵们来不及躲闪,惨叫着倒下,鲜血与泥土混在一起,场面惨烈。
“放箭!”沙定洲站在山崖顶端,高声下令,声音嘶哑却带着力量。山崖两侧的弓箭手齐齐松开弓弦,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清军。火器手也纷纷开火,火枪的轰鸣声与箭矢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清军士兵纷纷举起盾牌抵挡,盾牌与箭矢、子弹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火星四溅,却架不住明军的密集攻势,死伤惨重。王屏藩见状,怒吼道:“给我冲!谁先攻破隘口,赏黄金百两,封千户侯!”清军士兵们被重赏诱惑,如同疯了一般,冒着箭雨与炮火,推着云梯,向隘口冲去。
“滚石擂木,放!”龙云挥下弯刀,山崖上的士兵们齐齐斩断绳索,数万斤滚石擂木倾泻而下,砸向清军士兵。清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砸得血肉模糊,通道内顿时尸横遍野,进攻势头受阻。王屏藩气得暴跳如雷,下令火器营继续轰击,同时派士兵架设云梯,想要攀爬山崖,从两侧夹击明军。红衣大炮的炮弹不断落在山崖上,岩石碎裂,士兵们被碎石砸中,纷纷滚落山崖,惨叫声不绝于耳。
西隘口方向,卓布泰率领两万蒙古骑兵,在五千步兵的掩护下,向山林中发起进攻。清军步兵手持砍刀,砍伐树木,开辟道路,蒙古骑兵则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前行,生怕遭遇埋伏。突然,山林中燃起熊熊大火,干草与松油燃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浓烟滚滚,呛得清军士兵纷纷咳嗽,视线受阻。木增手持权杖,一声令下,傈僳族猎手们齐齐放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清军,清军士兵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杀!”刀小蛮率领骑兵冲出密林,弯刀挥舞,斩杀清军骑兵,战马奔腾,踏踏着清军士兵的尸体,冲势迅猛。清军骑兵见状,立刻调转马头,与刀小蛮的骑兵展开激战。刀小蛮的弯刀快如闪电,接连斩杀数名清军骑兵,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更添几分英武与决绝。卓布泰怒吼一声,手持长枪,亲自率军冲锋,与刀小蛮缠斗在一起。两人刀来枪往,打得难分难解,刀小蛮的弯刀凌厉迅猛,卓布泰的长枪沉稳有力,一时间难分胜负。
中隘口方向,吴三桂率领两万精锐,向中隘口发起了猛烈进攻。清军士兵推着云梯,冒着明军的箭雨,向营寨冲去。陈武率领步兵坚守阵地,弓箭手与火器手轮番射击,滚石擂木不断落下,一次次击退清军的进攻。吴三桂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下令道:“火炮轰击!给我轰开营寨大门!”十余门火炮同时开火,营寨大门被炸毁,清军士兵趁机冲入营寨,与明军展开近身厮杀。陈武手持环首刀,身先士卒,斩杀数名清军士兵,激励着士兵们奋勇抵抗,牢牢守住营寨核心区域。
中军高台上,李定国与沐天波密切关注着各隘口的战况,神色愈发凝重。东隘口的炮火声震天动地,防御工事不断被炸毁,士兵伤亡惨重;西隘口的大火弥漫了整个山林,刀小蛮与卓布泰缠斗,骑兵伤亡过半;中隘口的营寨大门被炸毁,清军已冲入营寨,陈武率领士兵拼死抵抗,形势岌岌可危。
“南宁王,东隘口的防御工事已被清军火炮炸毁大半,沙定洲与龙云率领士兵拼死抵抗,但清军兵力太多,恐怕难以支撑多久!”一名斥候骑着快马疾驰而来,高声禀报,声音带着焦急。
“西隘口战况不利,刀将军与卓布泰缠斗,傈僳族猎手伤亡惨重,清军已突破三道防线,正向隘口深处推进!”又一名斥候赶来禀报。
“中隘口营寨大门被炸毁,清军冲入营寨,陈将军率领士兵拼死抵抗,请求援军!”第三名斥候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中军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