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玄单膝跪地，腿上火辣辣的疼。
他低头看了一眼裤管裂口，皮肤上的五道红印正往外渗血。
他知道刚才那一幕是假的。
王母不会突然清醒，更不会说那些话来打动他，鬼东西最喜欢钻人心缝，专挑软处下手。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父亲临死前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见情不动，见悲不乱，心一软，命就丢。”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右手还在抖，这种抖他太熟悉了，每次遇上邪祟，手就不听使唤，但他没停下，左手摸到怀里的铜钱。
五枚制钱，每一枚都刻了符文，是他父亲留下的，他捏紧它们，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
屋子里安静得吓人。
风停了，哭声也没了，只有王翠花还站在门口，抱着那个破娃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她影子拉得很长，横在地上像一根钉子。
林青玄没看她。
他把注意力放在王母身上。她趴在地上，后颈那道黑线还在往下走，已经快到脊椎底端。
那是鬼气在退，也是在蓄力。
他知道不能再等。
右手抬起来，结印于胸前，拇指压住中指第一节，其余三指伸直，这是“斩煞咒”的起手势。
他低喝一声：“天清地宁，斩煞归冥！”
声音不大，但整个屋子猛地一震。
他眼里泛起一层微光，琥珀色的光一闪而过。
屋内阴风骤停。
原本浮动在王母周围的灰雾开始扭曲，那层雾不是空气，是幻象，是噬脉鬼布下的“迷魂瘴”。
林青玄手腕一抖，五枚铜钱呈扇形飞出。
铜钱划过空中，发出轻微的嗡鸣。
它们没有打在王母身上，而是穿透了她周围的灰雾。
金光撞上雾气的瞬间，发出“嗤”的一声响。
灰雾像是遇火的纸片，迅速卷边、焦黑、崩解。
屋梁上的虚影消失了。
角落里回荡的哭声断了。
地面那些扭曲的影子也恢复正常。
幻象破了。
王母身体剧烈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她整个人抽了一下，随即软倒下去，脸朝下趴在泥地上。
呼吸微弱，但平稳。
她后颈的黑线停止蔓延，开始慢慢褪色。
林青玄没松劲。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半空中传来一声尖啸。
不是从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在脑子里炸开的。
一团黑气从王母头顶冲出来，在空中翻滚凝聚。
它越聚越实，最后形成一个人形轮廓。
脑袋歪斜，四肢细长，双眼赤红如炭。
噬脉鬼现形了。
它悬浮在半空，盯着林青玄，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坏我大计！”
林青玄站着没动。
他右手已经从颤抖变成僵硬，虎口发麻。
刚才那一记“斩煞咒”耗了不少力气，加上腿上的伤，行动受限。
但他站得稳。
他知道现在不能退，一退，这鬼就会重新找宿主。
王翠花还在门口站着，李二狗一家也在村里睡着，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他左手探向腰间，抽出桃木剑。
剑身漆黑，是用百年雷击桃木削成的，他之前喷过舌尖血，现在剑刃上还有一层暗红。
他把剑横在身前，左手掐诀，准备再念一遍咒。
可那鬼没给他机会。
它张开嘴，一股黑气喷出来，不是冲人去的，是冲地面。
黑气落地即燃，冒出幽绿色的火苗。火不热，反而带着寒意，烧过的地方泥土变黑、干裂。
林青玄往后跳了一步。
他知道这是“阴火蚀地”，专门破坏阵法根基。
他刚才布的五行聚气阵还没完全激活，要是被这火烧了节点，后面再想补就难了。
他脚刚落地，就感觉不对。
地面震动比之前更重了。不是从地下传来的那种闷响，是整块地皮都在颤。
他抬头看向王翠花。
她还是没动。
但从她脚下开始，地面出现了一条裂缝，很细，但笔直，一直延伸到屋子中央。
裂缝里冒出黑烟。
不是普通的烟，是带着腥臭味的浓雾。
雾气一出，空气中温度骤降。
林青玄知道这是煞气涌出的前兆。
他必须立刻做决定。
要么先对付空中的鬼，要么封住地下的裂口，两个一起处理，他现在的状态做不到。
他看了眼王母。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鬼已经离体，短时间内不会复发。
他又看了眼王翠花。
她抱着娃娃，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她的表情，是鬼在笑。
他明白了。
这鬼根本没打算跟他正面斗。它是要借王翠花当阵眼，打通地脉，把更多煞气放出来。
林青玄收剑入鞘。
他不再看空中那团黑影，转身走向门口。
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就扯一下。他忍着疼，速度不减。
离王翠花还有三步时，他掏出最后一张黄符。
这是“定身符”，只能困她十秒。但他只需要十秒。
他冲过去，把符拍在她额头上。
黄纸贴上去的瞬间，王翠花的身体僵住了，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彻底不动。
林青玄立刻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朱砂、雄黄和糯米粉混合的驱煞粉。
他抓一把，沿着地面裂缝撒下去。
粉末落在黑烟上，发出“滋滋”声。烟雾缩了一下，暂时没再往上冒。
他刚松口气，背后风声突起。
他猛地低头，一道黑气擦着头顶飞过，打在墙上，留下一条焦痕。
是噬脉鬼动手了。
它悬浮在半空，双臂张开，全身黑气翻滚，它不想让他封住地脉。
林青玄没回头。
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条裂缝暂时镇住，只要撑到陈地师说的“两个时辰”结束，镇煞石就能完全压住龙脉断口。
他继续撒粉。
一把接一把，沿着裂缝来回走。动作快但不乱。
黑气一次次袭来，他靠着本能闪避。有一次差点被打中肩膀，他侧身滚地，躲过去的同时把最后一把粉撒完。
裂缝被完全覆盖。
黑烟不再冒出来。
他坐在地上喘气，右手又开始抖。
这时候，空中那团黑影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它不再攻击，而是猛地俯冲下来，直扑王翠花。
林青玄反应极快，抓起桃木剑就挡。
剑与黑影相撞，发出金属般的撞击声，他被震得后退两步，虎口裂开，血顺着剑柄流下来。
他站稳脚跟，再次举剑。
黑影悬在半空，没有再冲。
它似乎意识到强攻不行。
屋子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林青玄盯着它，一句话没说。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这鬼不会走，也不会轻易再附身。它在等，等下一个破绽。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知道这是因为阳气损耗太大，刚才连用两次咒术，又撒驱煞粉，身体已经接近极限。
但他不能倒。
王翠花还被定着，王母昏迷不醒，外面是全村人的命。
他把桃木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站起来。
右腿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裤管往下流，他感觉有点晕，但还能站。
他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黑影。
你也累了，对吧？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剑柄上。
下一秒，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小范围的颤动，是整座屋子都在晃。
屋顶的瓦片哗啦啦掉下来，砸在地上碎成几块。
林青玄抓住墙角才没摔倒。
他低头看地。
裂缝虽然被封，但下面有东西在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