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隘口血战惊敌胆
苍岭东隘口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如牛乳般浓稠的雾气在山谷间流转缠绕,将两侧陡峭的山崖晕染成朦胧的黛色剪影,崖壁上的迎客松挂满冰晶,风一吹便簌簌落下细碎的冰屑。远处山谷中传来的马蹄声已如惊雷滚地,震得脚下的岩石都微微颤动,连凝结在枯草上的霜花也纷纷脱落,坠入深褐色的冻土中。清军前锋的黑色旗帜刺破薄雾,如同狰狞的兽爪般探向隘口通道,五千骑兵列成三排密集冲锋阵型,马蹄踏碎路面半尺厚的冰层,溅起漫天雪沫与碎石,铁蹄与冻土撞击的“咚咚”声,伴随着骑兵们嘶哑的呐喊,声势骇人,仿佛要将这仅容两马并行的狭窄隘口彻底踏平。
“都给我稳住!没有号令,谁也不准放箭!”龙云站在右侧山崖顶端的哨塔上,手中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弯刀直指下方,腰间铜铃腰带随着他的怒吼微微晃动,发出清脆却凌厉的声响。他身着绣着烈焰纹路的黑色皮袍,袍角用银线锁边,寒风卷起袍角,露出腰间缠着的豹纹兽皮护腰,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因紧绷而显得愈发深邃,眼角的鱼尾纹如同刀刻般深刻。他身旁的士兵们死死攥着斩绳的砍刀,刀柄上缠着的防滑布条已被汗水浸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有些士兵的掌心已被刀柄磨出红痕,渗出血丝。他们的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清军骑兵——那些骑兵身着玄色冷锻战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动,如同燃烧的火星,手中长矛如林,矛尖寒芒在晨光中闪烁,距离隘口已不足三里。
沙定洲守在左侧山崖,黝黑的面庞绷得紧紧的,如同一块被烈火淬炼过的黑石,腰间的宽幅银带镶嵌着七枚虎牙饰品,走动时碰撞作响,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身材魁梧,肩宽背厚近三尺,蓝色麻布长衫外罩着一层浸过桐油的坚韧藤甲,甲片缝隙中还残留着上一场战事的暗红血渍。他抬手按住身旁一名年轻士兵的肩膀,那手掌宽厚而粗糙,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几乎能将士兵的肩膀完全覆盖,沉声道:“莫慌!等他们踏入陷阱区,再让这些鞑子尝尝咱们的厉害!”那士兵名叫阿吉,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住,喉头滚动了两下,重重点头,手中的牛角弓已拉满如满月,箭尖对准了通道中央那片看似平整、实则覆盖着干枯茅草与薄木板的陷阱区域,指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李定国与沐天波并肩立在中军高台上,高台由夯土筑成,四周插着八面“明”字大旗,红底黄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面边缘已被炮火熏得发黑。身后的亲兵手持红黄双色令旗,眼神锐利如鹰,随时准备传递号令。李定国身着玄色王袍,外罩暗金色织金披风,披风边缘的卷草云纹在晨光中流转着暗光,肩头的伤口刚换过金疮药,白色布条下隐隐透出暗红血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发麻,他却依旧挺直脊背,如同崖壁上的劲松般屹立不倒。他目光如寒潭般沉静,死死盯着清军阵型,沉声道:“李国翰果然骄横,竟敢让骑兵直接冲击隘口,当我军是摆设不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
沐天波银色战甲上的雄鹰图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鹰爪紧握的纹路锋利如刃,仿佛随时会振翅而起。他双手按在腰间的镔铁剑柄上,剑身与剑鞘碰撞发出轻微的“铮铮”声,冷笑一声:“骄兵必败!他以为凭借骑兵的冲击力就能突破隘口,却不知我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他陷入重围,便知西南将士的厉害!”他转头看向李定国,眼中带着几分赞许,“南宁王昨日力主在隘口增设三重陷阱,如今看来,正是对症下药。”李定国微微颔首,抬手按住肩头伤口:“黔国公坐镇滇地多年,对苍岭地形了如指掌,若非你指点东隘口的薄弱处,我等也难以布下此等杀局。”
话音未落,清军前锋已踏入隘口通道。为首的骑兵将领是李国翰麾下的副将额尔金,身着亮银色副将战甲,胸前护心镜雕刻着饕餮纹,胯下战马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人称“踏雪乌骓”。他高举鎏金马刀,嘶吼道:“冲过去!拿下隘口,赏白银千两!生擒李定国、沐天波者,封万户侯!”骑兵们士气大振,纷纷催马加速,马蹄声愈发急促,如同密集的鼓点,眼看就要冲至陷阱区域,前锋骑兵的马蹄已距离杂草覆盖处不足十丈。
“放!”龙云猛地挥下弯刀,一声令下,声音如惊雷般在山崖上炸响。
山崖上的士兵们齐齐斩断绳索,那些手腕粗的麻绳早已被磨得半断,只待这最后一击。数万斤滚石擂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通道,巨大的滚石直径足有丈余,表面凹凸不平,如同狰狞的巨兽,擂木则长达三丈,顶端削尖如矛,裹着铁皮。“轰隆隆——”巨石碰撞的巨响震耳欲聋,仿佛整座山崖都在颤抖,前排的清军骑兵来不及反应,便被滚石砸中,人马瞬间被砸成肉泥,鲜血溅染了冰层,化作暗红的冰浆,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至极。一名清军骑兵被擂木扫中胸膛,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崖壁上,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随即滑落地面,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还有些战马被砸断腿骨,跪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兵甩落,通道内顿时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射箭!”沙定洲紧接着下令,声音如同沉闷的雷声。
两侧山崖上的弓箭手齐齐松开弓弦,箭矢如密集的雨点般射向清军,形成一道黑色的箭幕。这些弓箭手有滇军士兵,也有彝族、白族的土司猎手,其中一名名叫木槿的白族少女,不过十六岁,梳着双丫髻,腰间挂着绣花荷包,箭法却精准得惊人,一箭便射穿了一名清军骑兵的咽喉。箭矢有的射向骑兵的咽喉、眉心,有的专攻战马的眼睛、前腿,惨叫声不绝于耳。清军骑兵纷纷举起铁质圆盾抵挡,盾牌与箭矢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火星四溅,却架不住箭矢的密集攻势,不少盾牌被射穿,士兵被射中要害,翻身落马,鲜血顺着盾牌的缝隙流淌,滴落在冻土上,瞬间凝结成冰红色的冰珠。侥幸未死的骑兵想要后退,却被后续源源不断冲上来的部队挤住,进退两难,只能在通道中被动挨打,如同困在牢笼中的野兽。
李国翰在阵后看到前锋受挫,气得暴跳如雷。他身着鎏金战甲,头盔上插着孔雀翎,胯下的枣红战马焦躁地刨着蹄子,扬起阵阵尘土。他拔出腰间的镔铁佩刀,刀身如镜,映出他狰狞的面容,嘶吼道:“废物!都给我冲!谁要是后退,军法处置!”他亲自催马向前,手中佩刀挥舞,一刀将一名想要后退的士兵斩于马下,鲜血溅在他的战甲上,更添几分凶戾。他身旁的参军张承泽连忙劝阻:“将军,隘口地势险要,明军早有防备,不如暂且撤军,另寻他路!”李国翰怒视着他,眼中血丝密布:“我乃大清镶黄旗都统,岂能惧这些南明余孽!今日不拿下隘口,我誓不罢休!”说罢,他高举佩刀,嘶吼着:“随我冲!”
就在这时,通道两侧的陷阱突然触发,“轰隆”一声巨响,数十块伪装的木板同时塌陷,露出深达丈余的陷阱,底部布满了尖锐的铁刺,闪烁着寒芒。冲在最前面的三十余匹战马猝不及防,纷纷坠入陷阱中,被底部的铁刺刺穿身体,发出凄厉的悲鸣,骑兵们也随之坠落,有的被铁刺直接贯穿胸膛,当场身亡,鲜血顺着铁刺滴落,汇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有的则被摔伤了腿,在陷阱中痛苦挣扎,发出绝望的哀嚎。清军阵型更加混乱,士兵们惊慌失措,纷纷调转马头想要逃离,互相推搡践踏,不少人因此摔倒,被后续的战马踩成重伤,骨骼碎裂的声响混杂在惨叫声中,令人毛骨悚然。
“陈武,动手!”李定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对身旁的亲兵传令官赵忠吩咐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赵忠立刻挥舞令旗,红色令旗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山崖下的茂密山林中,早已埋伏多时的陈武率领五千精锐步兵突然杀出。他们身着深灰色软甲,脸上涂抹着黑色与褐色的油彩,手持长刀长矛,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向清军侧后方。陈武左臂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迹顺着绷带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血印,他却浑然不觉,手中的环首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光如练,接连砍倒数名清军骑兵,嘶吼道:“兄弟们,杀贼立功的时候到了!一个不留!”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的家乡三个月前被清军屠戮,妻儿皆死于战乱。
步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彻山谷,与山崖上的守军形成夹击之势。偏将吴林手持长柄战斧,一斧劈开一名清军骑兵的头盔,脑浆与鲜血飞溅而出,他高声喊道:“兄弟们,为乡亲们报仇!”士兵们个个奋勇争先,长刀手负责斩杀骑兵,长枪手则专门刺向战马,打乱清军的阵型。清军腹背受敌,士气大跌,原本高昂的斗志瞬间瓦解,再也无心恋战,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有的骑兵想要弃马逃生,却被步兵们围堵斩杀;有的则拼命冲向隘口外侧,想要逃离包围圈,却被山崖上的弓箭手精准射杀。
李国翰见势不妙,知道今日已无力回天,想要率领残部突围,却被陈武死死缠住。陈武一刀劈向李国翰的战马,刀锋带着呼啸的风声,战马受惊跃起,前蹄腾空,将李国翰掀翻在地。鎏金战甲重重砸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李国翰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险些岔气。陈武趁机上前,环首刀直指李国翰咽喉,厉声道:“李国翰,还不束手就擒!”
李国翰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上的鎏金战甲重达三十余斤,让他行动迟缓,刚撑起半个身子,便被几名步兵死死按住肩膀,按倒在地。他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明军士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被不甘与愤怒取代,嘶吼道:“我乃大清镶黄旗将军,岂会投降尔等南明余孽!要杀便杀,休想让我屈膝!”
陈武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手腕发力,长刀落下,寒光一闪,李国翰的头颅应声落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冻土。“将军威武!”步兵们齐声欢呼,士气大振,继续追击逃窜的清军,喊杀声在山谷中回荡不绝。
东隘口的战事很快便结束,明军大获全胜。龙云与沙定洲率领士兵清理战场,只见通道内尸横遍野,清军的尸体与战马的尸体交错堆叠,最高处竟达半人高,鲜血染红了冰层与冻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令人作呕。士兵们将战死的清军尸体拖至隘口外侧,堆积成一座小山,又将缴获的战马、军械分类整理。龙云走到一堆战利品前,拿起一柄清军的鎏金佩刀,掂量了两下,对身旁的沙定洲笑道:“这些鞑子倒是富足,这佩刀成色不错。”沙定洲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指了指不远处的阿吉:“那小子今日立了大功,射杀了七名清军骑兵。”
阿吉正蹲在地上擦拭弓箭,闻言脸颊一红,站起身挠了挠头:“沙首领过奖了,都是龙首领教得好。”龙云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胆量,日后定是一员猛将!”沙定洲走到阿吉身边,从腰间解下一个鹿皮箭囊递给她:“拿着,这是我年轻时用的,比你那布囊结实。”阿吉眼中闪过惊喜,连忙接过道谢:“多谢沙首领!”
与此同时,西隘口也传来捷报。木增率领五千士兵设下的三层伏兵成功伏击了一支想要迂回包抄的清军小分队。这支清军小分队约有八百人,皆是精锐骑兵,由参领多隆率领,想要趁着东隘口激战之际,从西隘口偷袭明军后方,却不知木增早已看穿了他们的计谋。西隘口地势险峻,峰峦叠嶂,山林茂密,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木增将五千士兵分成三队,第一队弓弩手由擅长攀爬的傈僳族猎手组成,埋伏在山林深处的树冠上与灌木丛中;第二队长枪手隐蔽在山道两侧的岩石后;第三队骑兵则埋伏在山谷出口处。
当清军小分队进入埋伏圈后,木增手中的木质权杖轻轻敲击地面,发出“笃笃”两声暗号。弓弩手率先发难,箭矢如雨般射向清军,多隆的坐骑瞬间被射中眼睛,发狂般跃起,将他甩落在地。紧接着长枪手杀出,截断清军退路,第三队骑兵冲出,追击逃窜的残兵。此次伏击斩杀清军五百余人,俘虏两百余人,多隆被木增麾下的勇士活捉,押至帐前。木增手持木质权杖,杖头的神鸟雕刻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看着被押跪在地的多隆,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沉声道:“想偷袭我西隘口,简直是自寻死路!”多隆梗着脖子嘶吼:“要杀便杀,我绝不投降!”木增冷哼一声,对身旁的副将吩咐:“暂且押下去,待战后交由南宁王处置。”
夜幕降临,苍岭山脉被浓重的夜色笼罩,唯有明军大营中燃起的篝火照亮了夜空,如同点点繁星。大营内人声鼎沸,士兵们正在擦拭军械、喂养战马、晾晒衣物,炊事兵架起的铁锅咕嘟作响,炖着缴获的牛羊肉,香气弥漫在的牛羊肉,香气弥漫在整个大营中,与白日的血腥气形成鲜明对比。李定国与沐天波在中军帐中听取各将领的战况汇报,帐内灯火通明,八盏青铜灯将沙盘映照得清晰可见,青红两色石子标注着敌我态势,青色石子已然占据绝对优势。
沐天波拿起一份战报,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沉声道:“今日一战,我军大获全胜!东隘口斩杀清军三千二百余人,俘虏一千四百余人;西隘口斩杀五百七十余人,俘虏两百三十余人,共计歼敌四千余人,缴获战马两千三百余匹、长矛三千余柄、强弓两千余张、箭矢七万余支,还有白银五万两、粮草十万石,不仅守住了隘口,还重创了李国翰部,极大地提振了全军士气!”他的声音洪亮,银色战甲上的雄鹰图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李定国点点头,目光扫过帐中众人,帐内将领们皆是面带喜色,士气高昂。刀小蛮把玩着腰间的黑色玛瑙弯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周虎满脸络腮胡,胡茬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渍,正与身旁的吴林低声交谈;陈武正在让军医重新包扎左臂的伤口,眉头微微蹙起,却一声不吭。李定国依旧神色沉稳,沉声道:“今日的胜利只是开始,吴三桂的三万大军仍在衡州虎视眈眈,李国翰不过是他麾下的一支偏师,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今夜,我们要趁胜追击,奇袭吴三桂的联营,打乱他的部署,让他短期内无法再组织进攻!”
“南宁王英明!”刀小蛮立刻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火焰,她身着银色软甲,甲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腰间挎着一柄锻造精良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七颗黑色玛瑙,长发高高束起,用一根银簪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与英气的眉眼,她双手抱胸,英姿飒爽地说道:“末将愿率领两千精锐骑兵,夜袭清军大营!”
周虎也上前请战,他满脸络腮胡,胡茬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渍,双手紧握刀柄,指节泛白,眼神锐利如虎,沉声道:“末将愿随刀将军一同前往,杀他个片甲不留!我西军将士,个个都是敢战之士,定能直捣吴三桂老巢!”他身后的几名西军将领也纷纷上前,副将赵勇、偏将孙奎等人齐声请战:“愿随刀将军出战!”
李定国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中将领,沉声道:“好!刀将军,你率领骑兵从东侧绕后,避开清军的岗哨,直捣吴三桂的中军大营,烧毁其粮草辎重,斩杀其将领;陈武,你率领三千步兵,从西侧进攻,牵制清军的侧翼部队,为骑兵部队创造机会;王瑞,你即刻传令各隘口守军,加强戒备,多派斥候巡逻,以防清军反扑;我与黔国公坐镇中军,接应你们回营!”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严肃,“此次奇袭,务必隐蔽行事,速战速决,不可恋战,若遇强敌,即刻撤退,切勿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末将遵令!”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震彻帐顶,随即立刻分头行动。